夜幕之下的白帝宮凌波殿依舊向外散發着微弱的光芒,最近的一段時間凌波殿的燈光總是點要到深夜。
神京地處西疆邊境,如今已是八月下旬,過了白露之後,氣溫就開始急轉直下,八月秋高,而西北已經是漫天飛雪!
白露秋風夜,一夜冷一夜!
凌波殿寬闊的大堂內,擺着一個精緻的小銅爐,爐內的細炭燒的正旺,往外散發着暖意,老太后裹着厚厚的絲棉躺在火爐邊的塌椅之上,雙手交叉放於肚前,眼睛微眯,但是眼裡卻毫無睡意,反而顯得有些精神奕奕。
伺候了老太后十多年之久的中年宮女給邊上的暖爐添加上火炭,然後在老太后耳邊輕聲詢問:“太后娘娘,夜深了,我們去進內殿歇息吧,想必太孫殿下要明日纔來拜見您了。”
老太后搖搖頭。
“我再等一會兒,反正人老了也睡不着,我聽到消息說御兒已經到了神京,你去門口看着,我怕殿前的羽林衛不認識他,將他攔在外面。”
中年宮女點頭退下,老太后繼續眯着眼睛看着殿外的夜色,漸漸地,神京下起了鵝毛大雪。
一道身披大氅,年輕挺拔的身影自雪中而來,由一個小宦官在前方帶路,緩緩走向凌波殿,門口的羽林衛剛想上前詢問,卻被等在門口的中年宮女揮手阻止,年輕的身影推開門,踏入殿中。
殿內外是兩個溫度,白帝宮對於年事已高的老太后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凌波殿內的溫度也必須保持在一個相當怡人的水平,趙御解下身後的大氅交給一旁的宮女,然後拍拍發間的雪花,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到了老太后身邊。
“奶奶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年紀大了應該多休息纔是。”趙御幫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蓋在身上的厚絲棉,開口說道。
“奶奶捨不得睡覺,是因爲奶奶在等你啊,奶奶怕自己一睡着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老太后對着趙御輕輕一笑,眉眼間依然絕代風華。
我們的皇太孫殿下愣神了片刻,這才輕輕開口道:“奶奶生的真好看。”
老太后笑的更開心了,她好久沒這麼笑過了,整個人都煥發着一股生機,她向着趙御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趙御將臉湊向老太后,老太后擡起手輕輕地撫摸着他年輕的臉龐。
“奶奶老了,不好看咯,比不得你們年輕人,御兒真的是長大了,你看這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真俊吶,和你爺爺很像,不知道以後會有多少個姑娘對你念念不忘呢。”
這是第二人說他像太祖陛下了。
然後老太后拿手撫摸着趙御眉心那鮮豔的屠聖紋,臉上慈祥之色更濃,繼續說道:“真是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奶奶爲你感到驕傲,能在及冠之年屠聖者,開天闢地以來唯獨你一人!全天下誰有你優秀?誰說我們趙氏一族青黃不接?”
說到此處,老太后挺起身子,由於過於激動,有些猛烈地咳嗽起來。
趙御沒有說話,只是拿手輕輕地拍打着老太后的後背,待老太后平復之後,重新扶着她躺下,老太后的手一直抓着趙御的雙手不放開,她的手有些冰冷。
“御兒吶,生在咱們家也不知是福是禍,你還未及冠,就應該像外面的小崽子一樣學本事,學做人,而不是揹負着這麼多東西,及冠大典之前你就去道宮吧,去認識些朋友,放下擔子好好生活幾天,其他的就交給奶奶,你放心,奶奶還沒死,我這把老骨頭肯定撐到你及冠,奶奶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御兒聽奶奶的。”趙御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夜已深,凌波殿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老太太終於閉上眼睛,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她等到了想等的人,所以睡的特別的安詳,臉上還掛着淡淡的微笑。
趙御重新披上大氅,走出凌波殿外,一頭扎進這漫天大雪之中。
白帝宮其實也叫白帝城,因爲作爲大夏權力中心,趙氏一族的居住之地,它承載着太多功能,面積也大到驚人,大夏之主趙氏只有寥寥數人,所以大多時候這座城中之城都是很孤寂的。
白帝城東邊有很大一塊麪積被一座宮殿佔據,它的名字叫夏宮,是原先太子殿下趙景的宮殿,而現在作爲趙御暫時的居所!
偌大的宮殿內,如月姑娘正依偎着白致寧不停地向下點着頭,打着瞌睡。
最初看見華麗宮殿時的激動勁兒過去之後,舟車勞頓所帶來的睏意就不斷襲來,兩個姑娘幫趙御鋪好牀榻,就相互依偎在暖爐邊上等着自家公子回來,趙御要是沒回來,作爲婢女的她們肯定是不能先睡的。
在這方面樑破作爲彪形大漢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這會兒正在膳房裡忙活着,做着夜宵,精力充沛。
迷迷糊糊的如月感覺自己的小腦門被輕輕地拍了一下,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然後拿着自己的小手捂住腦袋,擡起頭才發現自家公子站在身前,肩膀上,頭上都堆滿了白雪。
一番收拾之後,幾個人就圍着暖爐吃着樑破剛剛煮好的夜宵。
“司馬安南這廝呢?”趙御喝完碗裡這最後一口雞湯,這才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然後問道。他剛來神京就馬不停蹄地趕去凌波殿,現在才發現司馬安南這個活寶不見了蹤影。
“司馬公子一到神京就說自己有事情,然後就和我們分開了,還有劍生姑娘也離去了。”如月小可小口地吞嚥着,樑破做的食物味道沒的說,如月連回答的聲音都有點含糊。
“那就不用管這廝了,這廝臉皮厚,到哪兒都吃的開,過不了幾天他自己就會屁顛屁顛地跑回來。”
聽到趙御這麼說,然後又想起司馬安南往日的作風,如月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給這寒冷的殿內憑添了一絲暖意,連白致寧嘴角都帶着一絲不易察覺地微笑。
片刻之後,衆人吃完夜宵,兩個姑娘開始收拾起碗筷,趙御突然開口問道:“有個事情我想問問你們。”
如月和白致寧都停下手上的動作,疑惑地看着趙御。
“我明天要去道宮呆上一陣子,你們想不想去道宮求學?”趙御的聲音響起,兩個姑娘聽後都陷入了沉默。
一個是自小被賣入春風樓的可憐女,另一個是從小被遺棄,跟着養父長大的賣唱女,她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有人會問她們,願不願意去大夏第一宗派求學。
她們之前從未考慮過這些事情,所以現在就顯得有些迷茫,夏宮大殿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想去!”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一個姑娘開了口,是白致寧。
白致寧精緻的臉上滿是堅毅的神色,看着趙御的眼睛。
趙御點點頭,轉而看向如月。
如月姑娘的小臉又皺成一團,猶豫好久之後才說道:“反正我在這殿內也沒事,既然白姐姐去了,那我也去,什麼時候公子回來了,我再回來照顧公子。”
“那就這樣,趕明兒讓司天監在道宮邊上找個房子,我們搬去那兒,好好生活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