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今日大夏王朝最爲熱鬧的是首次開放的五座大城,而神京城最熱鬧的地方自然是無數子民圍聚的太平之墟,但是城內卻還有一個地方的熱鬧勁也不逞多讓,那就是紫竹和柳葉兩條巷子。
早朝最後,趙御下旨今晚設立皇傢俬宴,於明德殿內宴請百官等人,此消息一出,退朝卷班之時,平日裡眉頭緊鎖走下皇極殿階梯的文武百官,臉上都帶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畢竟趙氏一族私宴這項傳統,預示着百官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段時日,歡歡喜喜地度過元日佳節。
每一位居住在紫竹和柳葉兩條巷子的人,都是大夏命官,也是一家的頂樑柱,頂樑柱的心情好,其餘人自然沾光,紛紛獲得賞賜,同樣喜笑顏開,這兩條大夏最尊貴的巷子內,迎來了一年最開心的一段時日。
柳葉巷,鎮羽公府。
從一大早開始,便有大量的禮物自柳葉巷內的各府邸送進公爺府內,柳葉巷內住着的都是大夏年輕將領和新貴,曾經大部分都是林琅在世的時候提拔,因此一到年關,都會自發地送禮表達知遇之恩,年年如此。
然而今年西疆大元帥林琅戰死,整個林家突逢大變,但是柳葉巷的年輕將領們同樣卻沒有忘本,照例送禮而來,一個不少。
府內大堂,小腹微凸的卿念彤,起身送走最後一位年輕將領,隨後回身緩緩坐下,白皙賽雪的臉上閃過一絲疲憊,與曾經相比,懷有身孕的她臉頰稍微圓了一些,但是整個公府的運轉開支全部都壓在她的肩膀之上,那如山一般的壓力可想而知。
坐在椅子上的卿念彤,向後微靠,一手輕輕摸着肚子,一手撐着額頭,對着前方緩緩開口道:
“我對老公爺在世時,那些的提拔的將領不是很瞭解,來伯,你懂一些,將今兒送禮來的大人們都記下,過幾日一家家回禮,不能失了咱們公爺府的禮數。”
卿念彤話音落下之後,大堂之內,筆直站立的一位中年家將抱拳點頭,渾厚的聲音自其口中傳出:
“回少夫人,這柳葉巷內超過百餘位年輕將領,都是老公爺曾經的部下,他們年年皆會送禮而來,這幫小崽子,誰要是忘恩負義,我今兒就去他府上收拾他!”
這位來伯是年輕時便一直跟隨林琅的家將,修爲不凡,一直拒絕朝廷提拔,忠心耿耿,故被賜予林姓,而換句話說,作爲當時鎮羽侯的親衛,柳葉巷的年輕將領們早年從軍時,沒少在他手下捱過訓。
其說完之後,上方的卿念彤彷彿想到了什麼,坐直身子,繼續開口,平穩的聲音淡淡傳出:
“對了來伯,這馬上就要過年了,跟賬房支些銀子,給府上的家將侍女們發些歲錢,還是按照往年的標準即可,這一年也辛苦你們了。”
“少夫人不妥。”
中年家將來伯對着前方的卿念彤再次一行禮,繼續開口道:
“少夫人,我知曉如今府中拮据,而且年關將至,府上用銀子的地方還有很多,以前老公爺待我們不薄,咱們這些家丁還有些積蓄,今年的歲錢就免了,相信府上的下人們也是我這般相法。”
“錢的問題,來伯不必擔憂。”
坐於上方卿念彤笑了笑,輕輕擺擺手,繼續開口道:
“之前朝廷下發了一筆數目衆多的撫卹金,我取了其中的一部分,和月牙商會的月掌櫃一起於神京城做了些生意,分紅已經已經由昨天送到府上,收成還不錯,所以這次的歲錢,來伯不用擔心。”
“少夫人辛苦了,有您在,是公府這輩子修來的福分。”
來伯雙膝跪地,對着卿念行了一個的五體投地的大禮,感激涕零的聲音自身下傳出,當鎮羽侯林琅戰死的消息傳來之後,對於整個林家而言,無異於滅頂之災,但是這位身材較小,才二十出頭的少女,卻硬生生幾乎以一己之力,頂住了這塌下的天,並且用了半年時間,再次將偌大的鎮羽公府拉回正軌。
換而言之,卿念彤拯救了整個鎮羽侯府,這府內的所有人對於她,是發自真心的愛戴和感激。
“來伯快快請起,我是晚輩,如此大禮,當不得,當不得。”
卿念彤見狀,就要起身去攙扶,隨後中年將領趕忙起身,而卿念彤身後的侍女同時上前攙扶,少女此時肚子裡現在可是有着林家的血脈,可絲毫馬虎不得。
不一會,負責照顧卿念彤的另一位年歲大一些的侍女,捧着一口碗自外踏入,來到後者之前,帶着心疼開口道:
“少夫人,喝碗蓮子羹吧,隨後奴婢扶您回去歇息,您太累了,昨也還親自去賬房算賬到很晚,現在的眼睛裡都還有血絲。”
“不礙事的,就年關之前稍微忙些,過幾日就可以好好歇歇。”
穿着一件雪白的襖子的卿念彤,伸手接過蓮子羹,小口小口的吞嚥着,隨後她雙眸之內,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思念之色,而剛好,另一位年歲小一些的侍女清脆的聲音直接響起:
“這馬上就到元日了,不知道今年大少爺會不會回府?”
這小侍女的話音還未落,其身旁年歲大一些的侍女便直接一聲低喝:
“雲娟,少說兩句!”
名爲雲娟的小侍女自知說錯話,剛忙閉口不言,緊緊抿着嘴脣,小臉漲紅都快哭了,但是忽然,原本已經告退的來伯直接的衝進大堂之內,同時急切無比的開口道:
“少夫人,大少爺,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啊!”
隨後,鎮羽公府大堂之外,冬日陽光的照射之下,一道挺拔的黑衫身影緩緩由外踏步而入,風吹過他的衣裳,但是卻吹不開他眼中的濃郁愧疚。
在這一刻,周圍的一切都隱去,林嘯的整個視線內,有且只有那一道意外,驚喜,激動的倩影。
他上前,將白衣倩影涌入懷中,萬千言語,匯成一處,最後只說了一句:
“我回來了。”
卿念彤將頭輕靠在林嘯的胸膛,她沒有哭,只是攥着後者衣衫的手,因爲太過用力而顫抖,心中萬千言語,同樣只說了一句:
“弟弟尋到了麼?”
“找到了。”
林嘯用力點頭,用力將懷中嬌小的身影摟緊了些,繼續輕聲開口道:
“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相思無聲,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