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漸降臨,烈陽消失於崑崙山之下。
位於大夏西境的幷州,晝夜溫差極大,待陽光完全消失之後,陣陣寒霧自四面八方的松林之中飄出,將整個小鎮子全部籠罩在內,但是此時,也是崖下鎮煙火氣息最濃郁的時候,因爲家家戶戶都在熱火朝天的用膳。
遊庭堅一家在崖下鎮居住的房子,位於小鎮較爲偏僻的深處,周圍人家不多,當初選擇宅子的時候,這位前禮部尚書,有意無意地將其安置在了孤苦伶仃的丫丫母女旁邊,也算有個照應。
雖然相比較於神京城柳葉巷面積巨大的遊府大宅,幷州這一處小屋基本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但是經過數月的修繕,這間小院子顯得簡潔,溫馨,甚至還用藤蔓在院子內編織了一座小秋千,別有一番風情。
遊庭堅家院中的廚房之內,此時人數頗多,極爲熱鬧,飯菜的香味再加上竈臺的餘溫,讓屋裡極爲溫暖,
穿着簡單粗棉衣的遊夫人,正在竈臺前,拿着鏟子麻溜地將鍋中色香味俱全的菜盛出,隨後輕輕開口道:
“蕊兒,你盛一點菜,給隔壁的丫丫和她娘送一點過去,今兒我看這小姑娘下了學堂之後在田地裡挖野菜,太可憐了。”
廚房之內,原本坐着等待的綠衣少女點點頭,剛想起身,卻聽見一道清朗的聲音搶先響起:
“伯母,我來我來,外面冷,我穿的多。”
語畢之後,司馬安南直接起身上前,三兩步就來到竈臺旁,極爲麻溜地盛菜裝好,輕輕一提之後,走出廚房門外。
隨後遊夫人轉身,和廚房之內端坐的遊庭堅對視一眼,表情怪異,意味深長的開口道:
“這司馬公子,真是活潑,蕊兒你說對不對?”
“娘,他就是整天吊兒郎當,沒個正行。”
少女遊蕊兒輕聲開口迴應,隨後她轉身坐到遊庭堅身旁,擡手撐着自己的香腮,繼續開口道:
“而且這個世界之上,沒有人比他臉皮更厚的了,整日就知道在咱們家白吃白喝。”
少女帶着些許不滿的話音落下,其身旁正擡手喝茶的遊庭堅動作稍稍一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便聽廚房之內,響起中年美婦帶着打趣的聲音:
“蕊兒,你也不想想在神京城時,你那頑皮的勁兒,整日往外面跑,現在還有臉在這兒嫌棄司馬公子,我都替你害臊。”
“娘!”
遊蕊兒發出一聲不滿的低呼,隨後中年美婦將所有的飯菜都端上座子,菜很簡單,都是一些素菜居多,幷州太過偏僻,食物就相對應的簡陋。
遊夫人解開圍裙,隨後同樣坐下,就看見遊蕊兒已經伸出筷子,準備夾菜,隨後前者眉毛一豎,輕聲開口道:
“蕊兒,這人都還沒到齊,你就動筷,怎麼這麼不懂禮數。”
語畢之後,她再次轉頭,看向遊庭堅,繼續開口詢問道:
“夫君,今日你沒邀請信浩小先生麼?”
一旁坐着的遊庭堅聞言,先是點點頭,隨後開口迴應道:
“邀請了,不過信浩他說這些日都在咱們家用膳,怪不好意思,今日便不來了。”
“原來如此,這孩子沉穩內斂,在這崖下鎮又無依無靠的,我還挺喜歡他的。”
中年美婦說完之後,便看着一旁的遊蕊兒,企圖從自家閨女的臉上看到一些異樣的神采,不過少女臉色不變,只是自顧自的吃着菜。
遊蕊兒低頭不語,一家三口隨後陷入了略顯沉悶的氣氛之中,不過有司馬安南這廝在,氣氛永遠不會冷卻。
不一會,只見司馬安南人還未回到廚房,清朗的聲音便已經自外清晰傳入:
“伯母,丫丫和他孃親讓我帶着她們十足的謝意給您,感激您一直以來的關照。”
聲音落下,白衣飄飄的司馬安南,帶着一身寒意自外推門而入,然後搓了搓手,深深一吸鼻子,接着開口道:
“伯母烹飪的手藝,簡直可以比得上宮裡的御廚了,人間美味,讓我只能厚着臉皮每日過來蹭飯。”
司馬安南這一頓猛誇,讓飯桌旁的中年美婦露出了一個笑容,趕忙擡手招呼道:
“不礙事,不礙事,我們都吃的少,司馬公子來剛好,不浪費,別站着了,快坐下吃飯。”
“多謝伯母,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司馬安南擡手一禮,隨後緩緩坐下,便聽耳邊傳來遊蕊兒極其細微的聲音:
“你的臉皮,也太厚了。”
“彼此彼此。”
司馬安南微微側頭,淡淡的聲音傳出,隨後他拿起筷子,夾起一顆蔬菜,放入嘴中,低低的聲音再次傳出:
“年前那幾個月,你也是賴在我宅子裡,趕都趕不走來着。”
司馬安南此言,稍微加重了一些力道,因此本就相距不遠的遊庭堅夫婦恰好聽聞,二人瞬間猶如被下了定身神通一般,禁止於原地。
中年美婦的眼眸睜的老大,想要開口言語,卻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音。
“臭算命的,你胡說什麼!”
隨後遊蕊兒白皙的臉頰一下子變得通紅,伸出手,直接掐住司馬安南腰間的軟肉,狠狠一扭,後者頓時整張臉皺在一處,吃痛之下,發出一陣抽氣聲。
最後還是遊庭堅最先反應過來,皺着眉頭輕輕開口道:
“吃飯,吃飯,再不吃飯,這飯菜都冷了。”
“對對對,吃菜吃菜,吃完之後,蕊兒,孃親要和你好好聊聊!”
中年美婦口中說出那聊聊兩個字,特地加重了音量。
隨後半刻鐘,這一頓晚膳在極爲怪異的氣氛之下草草結束,司馬安南見勢不妙,行禮之後,飛一般的逃離廚房。
月明星稀,寒霧漂浮於四周,一襲白衣飛舞的司馬安南推門走出遊家宅子,踏步而出之後,俊朗的面容之上回復自信和沉穩,隨後他輕輕擡頭,望着前,聲音淡淡而出:
“師尊曾經告訴過我,像我們這些和大道爭東西的,臉皮一定要厚,不然人家裡都不會理你,我現在發現,追求女孩子好像也是同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