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城地底極深處,荒蕪和寒冷,將那尊貴了一個長遠朝代的鎏金之光,硬生生的鎖於地底,鮮有人知。
那張自贏氏前朝崩滅之後,上百年再無人坐上的皇座,孤零零的佇立於高臺之上,而將其自神州浩土中原搬移到這極北雪原腹地,究竟歷經了多少曲折和鮮血,也被人遺忘。
金鑾殿中心,高臺之上那象徵着社稷和大位的皇座神器,是否也在無聲的等待着,再次有人坐上它,綻放出唯我獨尊光芒的那一日?
“我小時候聽姑奶奶講大夏中原的故事,她曾說,在大夏帝都神京城出現之前,整個神州浩土中原最偉大的城市名爲殷墟,是贏氏前朝的中心之地,近萬年的發展,已經讓其達到了繁華的極致,就位於光州。”
九龍鎖天大陣之外,關正卿身旁站立的運奄拓跋,注視着前方九龍鎖天大陣內的那一道模模糊糊看不得真切,但是卻可分辨年紀並不大的身影,繼續輕輕開口道:
“但是我自太陽帝國來到大夏之後,從未聽人再談起過這座城市,這讓我感到很詫異,爾等這些前朝遺民雖然能將這金鑾殿整個搬到雪原,但是我不相信爾等可以搬走整整一個雄城殷墟。”
運奄拓跋淡淡的聲音落下,其身旁的關正卿面色不變,沉默了幾息之後,纔開口迴應道:
“殷墟曾號稱無上雄城,沒有人有能力將其帶走,但是於定鼎時代末期,它被一把火給燒了,這一場大火足足燒了三年,徹底將昔日的萬載雄城燒成了廢墟,自此之後,世間便很少有人再記得那一座城。”
關正卿的聲音之中帶着唏噓,但是成王敗寇是大道的根本法則之一,殷墟的毀滅,也意味着的贏氏前朝的國祚傳承徹底斷絕。
對於國破家忘的前朝流浪之人而言,在暗無天日的地底,還有着一線虛無縹緲的希望,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從某種程度上講,殷墟其實就代表着前朝,因此一向不露情感於色的關正卿,此時的言語之中有着極爲難得的情緒,隨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這世界天賦最頂尖的兩位年輕人都沒有再說話。
許久之後,心中還是有着很多疑惑的運奄拓跋,才繼續開口問道:
“這前方大陣之內的這位,身上又有何故事?”
“每個人都有故事。”
語畢之後,關正卿擡腳上前,緩步走向那九條金龍環繞的正前方,隨後聲音再次響起:
“只不過有些人這輩子一直活在別人編織的故事裡,現在醒來之後,卻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說完之後,站在九龍光壁之前的關正卿,伸出右手,泣血應龍環繞其上,對着前方的壁壘輕輕一按,下一息,關正卿整個人如瞬間移形換影般出現於大陣之內。
由陣外看陣內,會感覺整個大陣好似無邊無際,整個籠罩的範圍如無窮星海一般寬廣,甚至可以完全容納九條身軀龐大無邊的金色游龍來回環繞,但一旦位於陣中,則會發現這九龍壁壘之中,面積其實並不大,幾乎只有一個內屋般大小。
關正卿一襲黑袍的身影緩緩出現於陣內,隨後向着縮在角落裡的人影走去,但是很快,他便無法再向前,因爲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這道影子介乎於虛實之間,面容和身軀都是呈極爲模糊狀態,但是在關正卿的感應之中,這影子強大而且真實,就好似一位活生生的人。
前朝贏氏皇族專屬禁忌神通.鏡中人。
隨後一聲響徹整個大陣之內狂嘯聲自影子的口中向外滾滾而出:
“給我滾!”
滾滾音浪化作了猶如颶風一般的衝擊波,直接將關正卿的黑袍和頭髮整個向後吹起,但是後者面色未變,任由如海嘯一般的音浪撲面襲來,隨後嘴脣微張,淡淡的聲音傳出:
“從某種意義上,你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其實是同胞兄弟。”
關正卿的話音落下,陣內滾滾音嘯聲驟然消失,隨後站在前者身前的鏡中人陰影擡起了頭,關正卿好似在其中看到了一雙自模糊虛影中亮起的雙眸,以及眸內金色流轉倒豎的瞳孔。
這雙眼眸不似人眼,而是龍眸!
隨後關正卿再次向前一步踏出,聲音繼續響起:
“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不會逼你,但是你欠我的太多,因爲你前二十年的人生,其實是我的人生,換而言之,你山姜,竊取了我關正卿的人生,竊取了本來應該屬於我的母愛,關懷等等所有的一切!”
關正卿那平淡的聲音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但是無論是在陣外的運奄拓跋,或者是陣內的山子耳中,都足以引起山崩地裂般的震動。
“不,不是的,我有母親,我的父親是京畿府少尹山文柏。”
陣法之內的鏡中人忽然捂着自己自己的頭痛苦的蹲下,並且發出一陣極爲淒厲的嘶吼,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已經徹底摧毀了山子那本來堅硬如鐵般的意志,因爲這一切是如此的駭人聽聞和不可思議。
關正卿那薄薄的嘴脣緊抿,隨後再次向前一步踏出,此時的他距離面前的鏡中人影子只有一步之遙,隨後再次開口,字字誅心:
“我的父親纔是京畿府少尹山文柏,而那位溫柔賢惠,將一切苦楚都嚥下的女子,纔是我的阿孃,每一次我都只能在陰暗的角落之中看着她帶着你玩,給你做吃的,給你縫衣服,而我呢,除了酸楚,我什麼都沒有。”
語畢,關正卿再次向前一步踏出,直接撞在面前的鏡中人之上,只聽九龍鎖天大陣之內忽然響起一陣猶如玻璃碎裂一般的咔嚓聲,伴隨着關正卿滾滾而出的吼聲:
“悽慘如我一般的都未崩潰,都挺過來了,而你,拿走了我所有關懷和溫暖的你,憑什麼縮在角落裡不出來,成爲一個懦夫?”
話音落下,關正卿面前的鏡中人伴隨着虛空驟然破碎,隨後順着前者的目光,陣內一角的人影逐漸清晰。
一個整個身軀,包括臉龐都佈滿金色龍鱗的青年擡起了頭。
他那一隻金色龍瞳,另一隻血色雷霆肆虐的眼睛,此時正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