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擁有靈智的生命而言,好奇心是一種難以控制的本能,同時探索之心也是不斷向着高處攀爬的核心驅動力之一。
正如年輕帝王於北極之地上空所言的那般,既然這一座北極界城被關正卿披露於世,那麼終有一日,其會被打開,無論是被門內還是門外之人。
因爲人的本能慾望是征服!
但是世人常常忘卻,在探索,攀爬和征服之中,伴隨的是赤裸裸的殺戮,因爲只有鮮血和死亡,才能鑄就無上榮耀。
趙御是大夏帝王,是整個神州浩土獨一無二的頂上天穹,因此他需要看的比任何人更遠,想的比任何人更多,他要對整個國度大地之上行走的每一個子民負責。
趙御此時的帝威和修爲,蓋壓整個神州浩土,堪比立國的大夏太祖,因此自從他站於北極界城的虛空之上時,這座城門便猶如立起了一座定海神針那般,一動不動。
年輕帝王威嚴灼心的目光穿越了黑暗和寒冷,注視着完全喪失了人形的關正卿,他的眸子中,帶着罕見的複雜之色,趙御一向是非分明,但是這個世界之上有很多事,真的難以用簡單的黑白對錯來完全判定,幾息停頓之後,淡淡聲音再次自趙御口中傳出:
“關正卿,你很瞭解朕,因此任由北安王殺光了整個贏氏前朝在極北之地最後的遺民,同時不惜背上了這無窮的天道殺戮因果,將整個琉璃城裡的雪民整個自極北雪原抹去,讓大夏北方再無憂患,你想讓朕承你的情!”
天際之上趙御的煌煌帝音一出,所有聽聞之人的表情皆微微一變,因爲他們只認爲關正卿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撬起界城,逃離神州浩土,殊不知,關正卿一開始便知曉,能否撬起城門,皆在趙御的一念之間。
這是更高層次的博弈,因爲這個世上,最無形的神通,是情。
趙御是人,因此他也擁有七情六慾。
“世人都言扶搖大帝仁愛寬廣,但是陛下,你終究還是沒有可憐我。”
關正卿那猶如精鐵摩擦一般嘶啞的聲音自殷墟城內傳出,轉眼便響徹整個虛空,這一聲迴應雖然不帶任何情緒,但是所有人都可以自其之中感覺到一股悲哀之色,隨後趙御搖搖頭,嘴脣輕啓,開口迴應道:
“朕做事一向恩怨分明,也從不可憐任何人,尤其是你關正卿,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趙御語畢,擡起右手,手掌自黑金色絳紗袍大袖之中伸出,輕輕向下一覆。
翻雲覆雨!
同一時間,殷墟城中部,那座於冰封祭壇之內懸浮於空中的石像塔瞬間開始劇烈震顫,刺目耀眼的藍白色光芒向外瞬間迸發,蒼白色的遠古石像開始繼續開始膨脹,隨後將整個籠罩周身的冰封祭壇一點點撐裂。
“爹,周圍的冰塊裂了,我們得救了!”
少女珍珠頓時淚如泉涌,哭着叫喊道,隨後她身旁的方掌櫃聞言之後猛地不停點頭,接着擡頭望向北方天際之上,那一道傲立的挺拔帝影,神情狂熱地開口:
“女兒,陛下,陛下親自降臨,那可是扶搖大帝啊,我們可以活着回到天門關,爹爹一顆心完全放下來了。”
方掌櫃的聲音傳出之後,南客商會的漢子同樣紛紛喜極而泣,虎目裡隱隱有淚光閃爍。
伴隨着石像塔的膨脹,北極界城之外的冰原女聖張嘴發出一聲淡淡的悶哼,整個冰封祭壇完全碎裂,化作漫天雪雹紛紛而下,隨後龐大通天的石塔完全落地。
石像塔落地,殷墟城的中心,一道藍白色的光柱直接沖天而起,無數來自遠古的浩瀚氣息,開始向外瀰漫,逼退着周圍那無窮無盡的冥氣。
大夏正式在神州浩土的最北端之地,立下了第一座根據地!
“把她給我吧。”
少女珍珠的耳畔,響起一聲年輕磁性的聲音,隨後前者側頭,只見一個年輕光頭的臉龐映入眼簾,樑破注視着珍珠懷中那毫無血色的雪煙,伸手輕輕接過。
雪煙很輕,但是樑破的雙手卻有着前所未有般顫抖。
跪在地上,滿臉污垢的珍珠,望着身前猶如一座小山般魁梧的樑破,不知爲何,鼻子泛酸,內心一揪,涉世未深的少女知道,在此刻之後,世間多了一位傷心之人。
北極界城之上虛空而立的趙御,在擡手一覆之後,並未停止,而是繼續張嘴,對着殷墟城金鑾殿高臺的開口道:
“這個世間,總是有人天真的以爲,只要犧牲自己,揹負起所有的代價,就可以讓所有人都滿意,讓一切都圓滿,但大道無常,你關正卿,揹負不了這麼多,也沒辦法讓所有人都滿意。
“朕肩上扛的是整個大夏,而無論這扇城門之後是敵是友,大夏都需要時間,一切變數都可能意味着先手的喪失,因此朕不允許變數。”
威嚴灼心的滾滾帝音響徹天際,隨後白骨龍軀之上的林嘯,直接握緊手中燃燒着不動明王焰以及荒邪魔焰的月輪,向下揮砍。
不遠處的冰原女聖見狀,右手輕擡,試圖阻止,但她面前,一個極其龐大的陰影,伴隨着扭曲了整個周身空間的滾滾熱量瞬間出現。
隨後面容醜陋,整個茂密鬚髮編織成辮子垂下的熔岩誇,擡腳上前一步,低頭裂開大嘴,輕輕一笑。
冰原女聖擡起的右手一個停頓,隨後在熔岩誇的注視之下緩緩放下,再無阻礙後,林嘯手中,燃燒着霸道烈焰的月刃直接將身下的白骨龍軀整個斬斷,牽一髮而動全身之下,白骨龍軀之上密密麻麻的裂縫開始蔓延而出,幾息之間,完全崩塌。
骨屑飛舞,漫天而下,好似於這北極之地下了一場大雪。
陰兵大陣之下,化身爲鬼的關正卿,擡頭注視着碎裂殆盡的白骨龍軀,輕輕發出一聲嘆息,隨後喃喃自語聲向外傳出:
“我盡力了。”
語畢,這位可憐的年輕人,伸出手,試圖接住天上飛下如雪花般的骨屑,隨後關正卿閉上了眼眸,只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詢問:
“陛下,若有來生,是否還願意讓我關某,做你最鋒利的矛?”
這一道聲音很輕,輕到關正卿自己都聽不清,因爲他的腦海之中,響起了一陣陣如雷鳴咆哮一般的腳步聲。
那是向九幽沉淪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