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關北城北安王府,大雪紛紛之下,將一切都染成了白色。
雖然整個天地一片銀裝素裹,但是王府各地所掛的素縞,卻依舊顯得如此刺眼,同時列隊於王府內巡邏的軍士,虎目之中,噙着淚水。
佔地面積極大的北安王府,其實由江氏子弟居住的建築就那麼幾座,其餘大部分都是用以集結北方軍士卒的平坦校場,而在王府建築的西側,有一片專門用來安置外來之人的宅院。
這一片宅院之中,略顯昏暗的天穹之下,只有一盞燈光亮起,燈光中,有一道年輕挺拔的身影來回踱步走動,那是自琉璃城地底傳送至天門關北城的雪民混血青年,雪半城。
屋內的雪半城,依舊穿着一身染着血污的獸襖,只見其蹲下身子,伸出右手,仔細撫摸着身下的屋內的地面,並且用淡藍色冰晶交織的瞳孔,細細注視,偶爾還要拿起拳頭輕輕敲擊,聆聽身下地面所反饋而來的聲音。
雪半城是昨日才被安置到的此地,而這一番舉動則是他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每當到一個新環境,這位年輕人都要將周圍的一切都檢查一遍,才能安心。
他對周圍環境的觀察,有一種得天獨厚的天分,再加上過目不忘的絕強的記憶力,使得其一個小小的雪民混血,在琉璃城都能站穩腳跟。
亮白色的油燈之下,雪半城摸索的非常仔細,其將包括牆壁在內的每一寸地方都摸索了一遍,雖然耗時良久,但是他那一張比女子還要妖媚一分的臉龐並無半絲不耐之色,因爲曾經在琉璃城黑白兩道摸爬滾打都遊刃有餘的年輕人,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
許久之後,雪半城纔將整個房子內每一處角落都檢查了一遍,隨後其直接一屁股坐在地面之上,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思索之色,喃喃開口道:
“在琉璃城之時,便聽聞南方國度大夏強悍無雙,此時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地面全部用特質的泥土澆築,比一般北方雪地凍土要堅固上百倍,想要挖地道根本是不可能之事,而這屋子的結構雖然不是冰牆,但是堅硬程度非但絲毫不弱,而且觸摸並不寒冷,簡直是完美的材質。”
話音落下之後,雪半城爬起身子,快步來到屋內的一張牀邊,注視着大牀的雙眼之中,滿是激動之色,隨後他小心翼翼地坐在牀上,伸出手對着下方輕輕一按,頓時一股極爲柔軟的感覺傳來,在這一瞬間,雪半城甚至有一種熱淚盈眶之感。
琉璃城之中的摸爬滾打,地底暗道之中的奪命逃亡,以及地下金鑾殿內的生死危機,這一幕幕統統於雪半城腦海之中交織於一處,最後所有畫面化作一位老者威嚴冷厲的臉,以及其淡淡開口說出的那一句言語:
“撕開這張卷軸,你會去到你的夢想之地,那是本王曾經答應過的承諾!”
幾息之後,思緒流轉,念頭幻滅,隨後雪半城回過神,繼續注視着面前那一張從未見過的木牀,繼續喃喃開口道:
“這大夏,會是我的夢想之地麼?”
雪半城的聲音淡淡繚繞於屋內的同時,屋門被輕輕向外推開,隨後伴隨着飄搖的雪花,一道挺拔的身影緩緩踏入其中,隨後冰冷桀驁的聲音向外傳出:
“大夏會不會是你的夢想之地,這其實要取決你的野心。”
話音落下之後,血甲之上滿是積雪的北安王之子江越於屋內站立,隨後其擡腳輕輕踏了踏腳底下的地面,聲音繼續傳出道:
“你腳下所在的地面,不單單是由特質泥土澆築,甚至還有大地屬性的修士負責加固,之後再鋪上地磚,這地磚要與城牆之磚級別一致,每一塊都要由官窯經歷十七道工序燒製,隨後再由工部修士鐫刻防禦符文。
“這只是大城的普通級別而已,如我天門關這類的要塞雄關,級別甚至更高,可以說每一塊磚的價值,甚至超過爾等雪民一個普通部落所有值錢的東西加在一起,這夠不夠滿足你的野心?”
滾滾聲音落下之後,江越再次擡腳上前一步,整個盔甲之上的積雪開始嘩啦啦的往下掉,隨後其注視着臉上掛着駭然之色的雪半城,張嘴繼續開口道:
“你自極北雪原腹地直接傳送至天門關石像塔,這天門關北城爲軍事禁地,普通子民不得傳送,違者格殺勿論,因此在你出現的那一剎那,北方軍就有權利直接殺死你,若不是你身上繚繞着我江氏濃郁的雷霆氣息,如今我應該沒辦法與你交流。
“你從北方軍大牢,再到此時所在的王府客屋,其中直線距離並不遠,但是卻經過了我大夏北方軍,江氏王府,司天監,兵部,刑部,以及夜魘司一共六輪會審之後,轉由內閣商議,再到陛下手中,由聖上最後定奪。
“所以爲了你,我北安王王府之人足足在天門關和神京城之間來回跑了無數次,提審記錄的更是厚厚的一十五卷,而走完整個朝廷的司法流程僅僅只用了短短的一十四日,最後由王府替你背書,才能還你些許自由,現在你說,這夠不夠滿足你的野心?”
小王爺江越那一字一句的聲音,好似帶着贏姓十四氏之一江氏特有的雷霆之力,在整個房屋之內滾滾作響,而這兩句質問,在雪半城聽來,更是振聾發聵,迴響不斷。
同時這位在十多日之中,經歷了無數次盤問的雪民青年,終於明白,在這素未相識的天門關,正有一羣人在用盡全力地幫助他。
隨後雪半城的雙眼之中,浮現了濃濃感激之色,其自牀上的站起,對着江越輕輕開口道:
“爲何,爲何要如此幫助我?”
“因爲老爺子,因爲你說我那死鬼老爹曾答應你要帶你來大夏中原!”
語畢之後,江越轉身,邁向屋外紛飛的雪花,隨後清冷的聲音繼續傳來:
“老爺子雖然死了,但是他的承諾,就是我北安王府的承諾,跟我來吧,陛下要見你,能不能在你夢寐以求的地方施展你的野心,這將是你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