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快結束時,樑朝去上了個廁所,看到李雲,好像李雲早已在這裡等候一樣,撐着紙傘,氣質飄渺,只是左手在捏着鼻子,強行忍耐着公廁刺鼻的味道。
即使面對公廁的味道,也要保持微笑,不要慌,要有大溼的風範...
“多謝大師相助...現在我和家人關係已經緩和了。”樑朝由衷感謝。
“福生無量天尊,你能明白便好,一切都不算晚。”李雲笑着說道:“倒是貧道有一事相求,只有你能夠做到的事情。”
“有什麼要求,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赴湯蹈火都可以。”樑朝的神色認真,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之類的犯法事兒,他都能做到。
李雲搖頭道。
“倒不是赴湯蹈火...”
“這一棵梧桐樹見證了很多,見證了時光,見證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人與人之間的願望。”方老頭在給懵懂的小孩子講着梧桐樹的故事,小孩子在等家人買東西的時候懵懵懂懂,最後表示對梧桐不感興趣,還是吃的比較有意思。
方老頭也不惱,就這麼看着孩子離開。
自己在大樹的下邊哼着以前最愛唱的小曲兒,唱給自己聽,也唱給梧桐木聽。
風微微過,人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只剩下了老梧桐還有方老頭在,蒼老的身體依靠在梧桐樹上,成爲他的靠背。
“再見了老夥計,估計這一別啊,就再也見不到咯...”方老頭對着這大樹呢喃道。
人漸漸稀少,穿着白色道袍的人影從黑影中走來,即使是在黑夜中,那逼格閃爍的道袍還是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惹人注目,李雲感覺這就叫做帥...
“神樹傾聽人的願望,卻從來沒有人曾經傾聽過神樹的願望啊...”李雲慢慢的走過來說道。
對此方老頭只是笑笑,表示同意李雲的看法。
“是啊,從來沒有人聽過她的願望...或許她根本沒有願望也說不定,畢竟只是一棵樹而已,哪裡會有願望那麼高級的東西。”
“老先生,你確定她沒有願望嗎...”李雲盯着方老頭的雙眼說道。
方老頭看着李雲認真的表情,猶豫片刻後道。
“大概...是沒有吧。”
李雲沒有說話,而是轉身離開。
“好好珍惜吧...”
方老頭覺得這話說的很奇怪,好像是對自己說的,又好像不是對自己說的。
天清氣冷,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眼前的大樹還有方老頭。
一陣白光閃過,大樹的枝幹發出了點點的綠色螢光來,光芒和紋理纏繞着大樹,只有方老頭能看見的紋理,周圍的人都看不見,只能看到莫名懵逼的方老頭。
土地的記憶凝聚在大樹上...
“我是不是老了產生幻覺了,這是什麼玩意...”
此時,綠色的光芒凝聚成形在樹幹處凝聚成一個光點。
一個人影從樹木上剝離下來,白色的長髮隨風飄蕩,純白白色的襦裙,臉上戴着木面具,氣質空靈,宛如精靈...
看着眼前的精靈少女,方老頭面容呆滯,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這樹裡邊突然下來一個人,正常人都會嚇一跳大喊妖怪,只有方老頭,在震驚的同時,還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發自內心,發自靈魂的親切感。
少女面對方老頭,說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
聲音空靈悠長...
“謝謝你...”
“那孩子...他又回來了...”
即使面貌不同,梧桐還是能夠看得出來,一次又一次的回到自己旁邊的那個人是誰,頭上有着一道胎記,那是爬到自己身上來的時候不小心摔着的。
梧桐很心疼,但是無可奈何,她沒有手,只能看着少年摔在地面上,無能爲力。
如果...自己有手應該多好啊。
梧桐想着,如果能有手的話,就能把他扶起來了。
萬幸的是,少年很堅強,比梧桐想的還要更加的堅強,就算摔得滿身疤痕了,都能再一次站起來,用最燦爛的笑容去應對這一切。
梧桐觀察着少年,從有意識開始,就觀察着他。
梧桐不知道自己經歷了多久,只知道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時代的變遷,看着土地上的變化,聚落變成村子,村子變成鎮子,鎮子變成現在這樣,繁華又有着複雜感情的地方。
無論過了多久,那個腦袋上有疤痕的少年總是會回來,爲自己清掃枯萎的葉子。
枯木又逢春,一年又一年。
每一次少年都以不同的樣貌來面對他,每一次,梧桐都知道那是他。
不過也是有例外的,有時候少年僅僅只是見她一面,就離開出鎮子了,到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副垂垂老矣的姿態,最後又換成另外一副容貌來面對她。
有時候梧桐在想,如果自己能追隨他的腳步應該多好啊。
如果...自己有腳應該多好啊。
有時候,梧桐會看見,少年和另一個女孩兒來到自己面前,穿着大紅的衣服,女孩披着大紅的蓋頭,手牽着手,一起拜天地,拜自己,祈求未來的幸福和安康。
梧桐發自內心的給予少年和女孩祝福。
然而...梧桐嫉妒了。
梧桐不知道,自己會有一種叫做心酸的感覺,酸澀酸澀的,就像掉完了葉子一樣,難受想哭。
哭是什麼?
難受是什麼?
如果...自己有心應該多好。
每一次迎來少年,梧桐就知道自己會和他告別,然後在不久的將來,少年再一次回來。
不過這一次,梧桐知道自己等不回來少年了,自己要死了,和以前盤踞在這裡的樹木一模一樣。
對此梧桐並不感到傷心,對於生命這種事看的很開,只要能看到他日少年歸來時,那就足夠了。
如果...
如果自己有手可以擁抱他的話...
如果自己有腳可以追隨他的話...
如果自己有心靈的話...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自己的意識,我只知道,我是守護者,守護着這一片土地...觀察着這土地上的變化,直到有一天,不再需要我,我也在這裡,觀察着一切,
我是一棵樹,我是大地,被一個人種在這裡的樹。
“我希望...我希望...”
梧桐發自內心的希望,即使只有片刻也無所謂...
一道光芒,灑在了梧桐的意識深處。
“你的願望,貧道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