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隨讀懂了他的表情,繼續說道:“是李元昊挑起戰爭毀了這一切,只要李元昊死了,我們皇上一向仁慈,他不會追究什麼的。”
野利遇乞這一次卻沒有很快的拒絕,想了很長時間說道:“大宋皇帝仁慈,這一點我相信,可是那陳世美呢?他肯放過我們麼?”
夏隨看着他:“將軍,這是駙馬爺親筆寫給你的信,請將軍過目。”
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野利遇乞忙的站了起來,伸手拿去。信封上面寫着自己的名字,落款是陳世美。他把信封拆開,只看到裡面只有一句話:“任何人,先入興州者爲王。”
野利遇乞的手開始發抖,任何人,那就是說,自己也可以麼?陳世美真的肯放過自己麼?他的眼神飄向夏隨,夏隨微笑的衝他點點頭。
就在野利遇乞還有些猶豫的時候,外面的士兵忽然跑了進來:“將軍,吳昊來了。”
野利遇乞的眉頭一皺:“他來做什麼?”
那士兵看看一旁的夏隨,沒有說話。野利遇乞自然明白士兵的意思,眉頭皺了一下,正打算找藉口讓夏隨離開的時候,只聽夏隨輕聲說道:“如果在下猜的沒錯,他應該是來替李元昊做說客的。我想李元昊應該是想到另一個能讓接受的方式和將軍談一下。”
野利遇乞的的眼睛看向那士兵,士兵點點頭。
夏隨接着說道:“將軍萬萬不要相信,因爲李元昊要殺你的心思已經定了。”
野利遇乞的眼中露出一道兇光,他吸了一口氣,現在,他又找到一個可以守護他想守護的東西的辦法,找到了另一條可以讓党項這個民族繼續存在下去,讓大夏國還有希望辦法,那就是幹掉李元昊!
而李元昊偏偏又給了他一個必須快點動手理由,這個時候真的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野利遇乞說道:“我現在就去攻打興州府,先把吳昊給殺了!”
正待出門的時候,夏隨忽然喊道:“將軍且慢,看看李元昊耍什麼手段也是無妨,如果可以將計就計,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野利遇乞的身子停了一下,然後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這一句話讓夏隨笑了,他知道,野利遇乞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提議,現在,他已經準備去做那個先入興州府的人了。
李元昊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等到了吳昊的歸來,看到吳昊平安無事,李元昊真的很開心,疾步迎了上去:“怎麼樣?那廝如何說的?”
吳昊苦苦一笑:“萬歲,他答應了,明日午時,他將在軍營外面五里之地等待大王,雙方的親兵都不能靠近,只有你們兩個單獨談判。”
興州城外一片平坦,根本沒有任何可以伏兵的地方,不過這沒關係,只要野利遇乞肯出來,自己就有把握殺了他!
李元昊十分開心:“哈哈哈,好,他答應了就好!明日午時,看朕殺了這個叛逆!”
說道這裡,李元昊忽然看見吳昊的臉色很不好看,興奮之情頓時被打斷:“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麼?”
吳昊的眼淚忽然流了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萬歲,微臣恐怕不能再爲您效忠了,那野利遇乞怕微臣騙他,讓微臣傳過話之後就去他的軍營做人質,以後,以後微臣恐怕見不到萬歲了!”
他說着就哭了起來,李元昊知道,要是吳昊被野利遇乞要去做人質,那自己殺了野利遇乞的時候,也就是吳昊喪命的時候。他的嘴角抖動了一下,最終說道:“愛卿放心,朕,定然會救你出來的!這樣吧,朕動手的時候儘量將那野利遇乞活捉,讓他下命令放了愛卿。”
他這話騙三歲小孩還差不多,吳昊也知道,李元昊這個人狠,他根本不可能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放棄殺野利遇乞的機會。
不過吳昊也不在意,野利遇乞根本沒有要人質,他這麼說的原因是他覺得自己該走了,党項已經完了,李元昊註定要死了。自己沒有理由陪着一個死人走到最後。
明天,興州府將有大戰,君子不立危牆,還是早走安全一些。
吳昊給李元昊磕頭:“萬歲厚愛,微臣永生銘記。只是萬歲切勿懷有這樣的心態,當殺則殺,萬不可爲了微臣壞了萬歲的打擊,否則,微臣死不瞑目!”
李元昊慢慢的走下了他的椅子,親自把吳昊扶了起來,這一刻,他真的有些感動了:“吳昊,你是朕這一輩子最忠心的臣子,告訴朕,還有什麼事情想去做的,朕,替你做。”
吳昊也是一副很感動的摸樣:“微臣知足了,萬歲,微臣去了,若是留的時間長了,恐怕野利遇乞心生懷疑。”
李元昊點點頭,手輕輕的揮舞了一下,這一刻,他真的有些傷感。不管怎麼說,這是自己身邊最後一個文臣了。能有這樣的臣子輔佐,他相信自己還有機會。
“李元術,替朕送吳昊大人一程,朕,不忍相送。”
李元術和吳昊並肩走出了李元昊的書房,兩個人各自想着心思,都沒有話說,等到走了一截,李元術終於忍不住了:“吳昊大人,你說,皇上能殺掉大將軍麼?”
吳昊看了他一眼:“統領大人的意思是,懷疑皇上的能力,還是懷疑在下剛纔說的話?”
李元術微微搖頭:“我哪裡會懷疑大王的能力,如果單打獨鬥,萬歲可以在十招之內殺死大將軍。在下更不是懷疑大人。只是,我擔心就算萬歲殺了大將軍,我們的元氣必然大傷,等那些叛軍過來,還能打麼?”
吳昊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就看見野利氏從旁邊走了過來,趕忙拉了一下李元術,讓他不要再說了。
兩個人恭恭敬敬的退到一邊,野利氏走來看了他們一眼:“吳昊,你們這是要到哪裡去?”
吳昊反應很快:“回皇后娘娘,微臣剛剛和萬歲商談了一些國事,萬歲說現在有些累了,讓微臣先退下。”
野利氏的嘴角忽然泛起一絲冷笑:“哼,國事?他又想對大將軍動手吧?”
知夫莫若妻,野利氏對李元昊也是相當的瞭解,她知道現在自己的丈夫和哥哥已經是勢成水火,這讓她夾在中間很不好過,這幾天顯得消瘦了許多。
吳昊忙的說道:“娘娘誤會了,萬歲是想着找個辦法和大將軍能坐在一起把事情談好,可是微臣無能,不能爲皇上分憂。”
不管是真的假的,最少野利氏聽了這話可以把它當做真的,哪怕是這個理由只能用來欺騙一下自己。
她揮了一下手:“行了,你們去吧。皇上還在書房麼?”
李元術說道:“回娘娘,皇上還在。”
野利氏當下腰身輕扭,款款向李元昊那裡走去。吳昊看着她那修長的身影,心底暗暗想到:“但願明天她不要死了纔好,如果自己能有機會的話,當把她收入房中,摟着好好睡上幾天幾夜!”
直到李元術催促,他才收回自己的眼光,一步一步朝城門外面走去,等走到了城門口之後,吳昊回頭對李元術抱拳:“統領不用送了,剩下這段路在下自己走了。在下走後,希望統領能繼續輔佐大王,完成千秋霸業!”
李元術一個鞠躬:“吳大人忠心一片,讓末將受教了。吳大人放心,末將定然以吳大人爲榜樣。”
吳昊笑了一笑,有些蒼涼,有些悲壯,轉身大步朝野利遇乞的軍營走了過去,頭也不會的說道:“我這一趟想來是沒有生路了,請統領大人在事成之後尋一下在下的屍體,若是沒有,我在家中留有一套衣服。就請給我立一個衣冠冢吧!”
李元昊沒有回答他,但是神情很是感動,對門口的衛兵說道:“你們看見了麼?這就是忠臣!我們大夏國的忠臣!”
第二天,大夏國註定要經歷最後的血雨腥風,支撐他的最後一塊石頭終於要裂開了。曾經並肩作戰的兩個好兄弟,野利遇乞和李元昊要用他們兩個都擅長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寒風蕭蕭,吹動這空曠的原野彷彿是要訴說什麼,阻止什麼。又彷彿是要拉動什麼。
儘管是午時,頭頂上豔陽高照,可是依然讓人感覺到徹骨的寒冷。野利遇乞站在寒風之中,身後五百步停着他的大隊人馬。
看見城門慢慢的打開,野利遇乞小聲的說了一句:“終於來了。”
他真的希望李元昊不要出來,希望他們能在最後的時候避免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他不想死在李元昊手裡,也不想用他的手殺了李元昊,可是現在好像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都是李元昊逼的!
野利遇乞爲自己找了這樣藉口之後,心情逐漸的安定了下來。看着那越走越近的兵馬,野利遇乞鼓起嘴脣吹了一口氣,彷彿是要吹走自己心中的雜念。
那隊兵馬在他眼前也是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是雙方約定好距離。不過片刻,李元昊獨自一人騎在馬上慢慢的走向他這裡。
野利遇乞又是吹了一口氣,又是說了一句:“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