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陳世美留給陳元的這副皮囊,秦香蓮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趴在自己丈夫的身上。以前那個只知道讀書的陳世美帶給了她無限的歡愉,讓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做女人可以幸福成這個樣子,最少在那一刻最美妙的過程中,她感覺非常好。
陳元拉起她那很多老繭的手:“娘子,以後我都會這樣對你好。是我欠你良多,當初你跟我成親的時候,手還是白嫩的很,這兩年真的苦了你了,等到了汴京,我會好好的補償你。”
他說的動情,秦香蓮聽的更是動情,抱着陳元胸膛的手臂更緊了:“只要相公心裡記着我,我就知足了。”
溫馨的氣氛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陳元心中很是愕然,秦香蓮馬上起來披上衣服:“肯定是冬哥了,他晚上不跟我睡就睡不着覺,想是爹爹他們帶不住他了。”
話說的很輕鬆,可是這中間的艱辛陳元當然知道。
孩子晚上要跟母親睡,這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秦香蓮白天要操持家務,晚上還要操持孩子,不光陳世美離開的這兩年秦香蓮是這樣,以前陳世美在家的時候,對於秦香蓮來說也就是多了一個要伺候的爺而已。
她穿好兩件衣服之後下去打開房門,果然是陳冬哥掛着一臉淚水站在門外:“娘,是不是爹回來你就不要我了?”
秦香蓮還沒有說話,陳元從被窩裡招招手:“怎麼會不要你?快來,今天晚上爹孃一起帶你睡好不好?”
陳冬哥聽了這話,馬上破泣爲笑,飛快的爬上牀來。秦香蓮讓東哥睡在裡面,哄了好大一會這孩子卻還是不睡。
秦香蓮顯然十分有耐心,她還擔心陳元有些厭煩,轉頭對陳元說道:“相公,你趕了幾天的路,也早些睡吧,孩子我哄着就可以了。”
在陳世美的記憶中,以前孩子一哭鬧的時候,他總是嫌孩子打擾了他看書的安靜,爲此還發過火。
陳元知道自己附身在陳世美身上,肯定有一個原因是老天看他們兩個都不是東西。
他現在是不會去睡的,趕路坐着馬車根本不累,即便有點困了也要忍耐一下,這個時候就算不知道怎麼幫秦香蓮哄孩子,最少也要陪着她纔是。
陳元看着陳冬哥那睜的好大的眼睛:“冬哥,是不是爹回來你特別高興?所以睡不着啊?”
陳冬哥轉過頭來看着他:“不是,以前我和娘還有姐姐三個人睡這牀都大的很,今天怎麼忽然小了?我都轉不開身了!”
這話說過秦香蓮馬上就笑了,陳元卻感覺到很沒有面子,馬上說道:“是牀小了!等過幾日爹帶你去汴京,我給你專門佈置一個房間,裡面放一張大牀,只讓你一個人睡,好不好?”
陳冬哥馬上搖頭:“不!我要和娘一起睡!”
陳元板起臉來:“不行!男孩子大了,都應該自己睡的!”
陳冬哥看着他:“那你爲什麼不自己睡?”
一句話問的秦香蓮頓時笑出聲來,陳元也是無語。片刻之後說道:“那好吧,我把你的大牀也放到你孃的房間裡去,怎麼樣?”
陳冬哥這下滿意了:“爹,汴京好玩麼?樹上能掏到小鳥麼?”
秦香蓮在冬哥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快睡覺,有什麼明天再問你爹。不然讓你自己去睡去。”
孩子不敢違抗母親的命令,趕忙把眼睛閉了起來,不大一會總算髮出了勻稱的呼吸聲。
秦香蓮把孩子放倒,轉過頭來又鑽入陳元的懷中:“相公,爹會去汴京麼?”
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陳元也知道這老爺子脾氣倔強,而且最看不起的就是買賣人。這一次自己不去考功名,反而做起了他最看不起的行當,這老頭真的不一定會跟自己走。
當秦香蓮問道這個問題的時候,陳元真的沒有多少把握能說服這個老頭,深深嘆了口氣,默不作聲。
秦香蓮的手指在陳元的胸膛上慢慢劃過:“我聽說明天春天還有一次科考,相公還是考一個功名的好,似你這般做些買賣,爹是不會跟你去的。”
陳元點頭:“嗯,明年春闈我一定去參考。香蓮,你看這樣好不好,明天咱們一起和爹說說,他聽你的。我真的想把一家人都接過去,你不知道那種沒有你們在身邊的日子,雖然賺了不少錢,可是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陳元說的實話,秦香蓮不去,他的心裡真不踏實!
秦香蓮聽陳元這樣說來,嘴角微微的笑了:“相公放心,爹如果不去的話,我會繼續在家裡照顧他,你安心參加明年的科考,等考上了功名,爹就會去了。”
陳元一下聲音變大了:“不行!你一定要跟我走!”
秦香蓮被他這忽如起來的變化驚住了,擡眼看看陳元:“相公怎麼了?咱們都走了爹孃怎麼辦?爹不去的話,娘也不會去的。”
陳元的神色非常嚴峻,秦香蓮一定要帶走,不然自己始終一塊心病無法根除!他也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失態,馬上又放小了聲音:“若是爹孃真的不願意去,我在集鎮上買一間房子,然後請人照顧他們就是了。香蓮,你跟我走好麼?”
這一次輪到秦香蓮語調變了:“相公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都去汴京把爹孃交給別人照顧,人家會說我們不孝的,也會說爹孃管教無方的!”
陳元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在宋朝,特別是仁宗年間講究一個仁孝治天下,若是自己這麼做了,那以後就會落人口實。陳元真的不在乎落人口實,反正自己這輩子不打算考狀元,也不想去做官,所謂明年參加科考,也只是一個爲了把人騙去的謊言而已。
但是秦香蓮在乎,所以她斷然不會拋下公婆和陳世美單獨去汴京的。
陳元摟住了秦香蓮。
秦香蓮善良,她就像一股溫情的泉水,讓陳元再一次感覺到一種有人爲他癡癡守候的幸福。這種感覺他上輩子有過,不過是他自己沒去珍惜,所以當他向上天奢求的時候,沒有得到任何的憐憫。這一次,陳元不願意再錯過。
秦香蓮堅強,這個家一直是她在獨自挑起着重擔,她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一切,讓她的男人可以無所顧忌的爲了理想去打拼。以前她扛起的是責任,現在,她又要扛起那累人的名聲。這責任,名聲,都是陳世美的。
她勤勞,從成親到現在,伺候着一大家子人,卻從沒有抱怨過半句。她大度,當陳元把菱花帶回來的時候,她顯露出來的氣度讓一個男人都折服。她體貼,總是能替陳世美考慮問題。她勇敢,當陳世美就要被那木杴拍中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陳世美的面前!
陳元深深的嘆息一聲,手臂用力,彷彿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體內一樣,嘴中不由的說了一句:“好女人吶!”
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菱花已經做好了早飯。
陳世美的父母一邊吃着,一邊誇讚着菱花的手藝。他們的讚賞讓菱花的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因爲這對她來說,意味着陳家的門檻她已經邁進來了。
陳元卻不在意這些,他現在只想着用什麼辦法能說服老爺子和自己一起去汴京。菱花給他盛來一碗麪條,他端着坐在老爺子的身邊,臉上很是嚴肅的說道:“爹,明年的科考我準備去考一下,您放心吧,我肯定是能中的。”
這句話讓老爺子那張緊繃着的臉鬆了不少:“要考你就回去之後好好看書,把這麼什麼買賣都停了!我還沒見過誰能一邊做買賣一邊考上功名的!”
陳元心頭暗道,這買賣現在也不是自己說停就能停的,生意做大了就是這樣,如果自己不做了,那從遼國跟着自己回來的那十幾個夥計怎麼辦?從長白山下來的那近兩百個女真人怎麼辦?菱花父女二人倒是可以繼續做他們的小客棧,但是韓琪和阿木大怎麼辦?讓他們再回去浪跡江湖,或者再去偷盜麼?人家都看着自己的時候撂挑子?做人不能這樣的。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陳元就會繼續走下去。當然,這個想法不能讓老爺子知道。好歹先把他騙到汴京去再說。
當下試探性的說了一句:“爹,冬哥到了認字的年紀了,而且在汴京城裡面,很多像春妹這麼大的姑娘都進學堂識字去了,我想讓他們也去學一下,您看呢?”
陳老爺子想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是說,帶他們去汴京?”
陳元點頭:“我也就是剛剛有這個想法,和您商量一下,我想的是把咱們一家人都帶去,我在汴京能弄到一個大宅子,足夠咱們住了。而且菱花進門的事情,也要您去一下才是。”
菱花的頭低垂了下來,手有些侷促的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了,倒是陳世美的母親聽的十分歡喜,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是個好姑娘,世美,你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陳元馬上順着話說道:“放心吧娘,我就是想把你們接去,然後在汴京把事情給辦了。”
這兩個藉口是陳元一晚上從無數個藉口中挑選出來的兩個,他認爲應該能打動陳世美的父親了。
最少爲了後代能受到好一點的教育他會答應,最少爲了又一個媳婦進門的時候他不能沒有禮節他會答應。
果然,兩個理由說過之後,陳世美的父親臉上泛起了一絲猶豫之色,眼神中好像有些矛盾,筷子在碗邊敲了一下,沒有說話。
陳元趕忙又說:“這只是我的想法,不知道爹有什麼意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