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滾出來,葉小姐快要不行了,你這個畜牲。”
這些聲音並沒有吵醒許舒,如果陳凌不是耳朵尖,也斷聽不真切。他悚然而驚,跳下牀來。慌亂的穿起褲子,襯衫,赤着腳下樓。這番動靜終於吵醒了許舒,許舒不明所以,但看陳凌這樣慌亂出去,也是大驚失色。連忙穿了衣服跟了上去。
陳凌光着腳丫來到庭院,便看見了趙波濤和劉宏。幾名警衛正在警告他們不要私闖。而他們兩人也沒有闖的意思,只是想喊出陳凌。
陳凌快步而出,警衛自然不敢攔他。陳凌一把抓住趙波濤的雙肩,面上閃過驚恐之色,道:“傾城怎麼了?”
趙波濤怒哼一聲,推開陳凌。然後轉身帶路,陳凌立刻跟上,結果卻已沒有看見葉傾城。趙波濤和劉宏駭然失色。“剛剛還在這裡的……”趙波濤驚慌失措。
陳凌心中的恐懼如瘟疫蔓延,他沒有再問趙波濤,而是看了眼道路,對趙波濤和劉宏道:“你們去那邊找,我去這邊。”
趙波濤和劉宏不敢耽擱,立刻依照陳凌的話而去做。陳凌向前方奔去,這兒特別的僻靜,道路是林蔭路。
路燈明亮,陳凌憑着感覺,口裡驚慌的喊着傾城,跑出一截,他看見前面躺了一名女子,米色外套。
他毫不遲疑的上前,將女子翻過身。那絕美的容顏,正是葉傾城。此刻她雙眼緊閉,陳凌心口窒息般的痛,伸出手指在她的鼻端感受,氣息很微弱。陳凌一把將她攬抱起來,攬起來一瞬間,地上的血紅觸目驚心。
傾城到底怎麼了?陳凌驚駭,當下顧不得這些。他知道最近的醫院,邁開雙腳,香象渡河的身法展開,驚世駭俗的在黑夜中奔行。這速度邁開後,就連開到極限的奔馳也無法趕上。
三分鐘之內,陳凌來到了燕京一家婦科醫院內。
醫院是晝夜營業,燈火通明。陳凌想值班護士吼道:“急診!”那護士是個小女孩,一下嚇得呆了。陳凌抱着葉傾城,四下尋找醫生,什麼科室的門都被他一腳踹開。
醫院裡,主治醫生聞訊趕到,看到陳凌這個情況,便什麼都懂了。立刻讓陳凌將病人放下。
直等葉傾城被醫生推進急診室後,陳凌回過身,不用內勁,一拳砸在牆上。
鮮血順着拳頭留下,整個拳頭,血肉模糊。
啪啪!他覺得不解恨,又狠狠的給了自己兩個耳光。他這樣的狠勁,讓一邊跟過來的護士都看得觸目驚心。
陳凌沒有去想葉傾城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只是在想,自己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她心中又到底該有多痛苦呢?
如果傾城真的出事了,陳凌覺得自己也不想活了。她是自己的生命啊,一直以來,自己是不是太混賬了?仗着她的體貼,仗着她對自己的愛,便爲所欲爲,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在急診室外的等待,每一分鐘對陳凌來說都是煎熬。
半個小時後,中年女醫生出來了。
陳凌竄上前,緊緊抓住醫生的肩膀,抓的中年女醫生大怒着喊痛,放手。陳凌連忙放手,嘴裡說着對不起,又連問:“我妻子怎麼樣了?”
中年女醫生看到陳凌手上的血,那拳頭,分明是自虐了。當下忍住怒氣,道:“這會兒心疼老婆了,早幹嘛去了。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也太粗心大意了。你老婆都有身孕了,怎麼還讓她受凍?受凍不說,又因爲劇烈的運動,導致了流產。也幸好你送來的及時,現在人沒事了,不過以後還能不能有孩子,或則會不會身體留下毛病可說不定,得住院觀察。”
陳凌聽到中年女醫生說葉傾城人沒事,頓時心神微微一鬆。急問道:“她醒了沒有?”
“醒了!”中年女醫生還準備繼續交代時,陳凌已經衝了進去。
葉傾城靜靜的躺在牀上,病房裡炫目的白,她的手上還打着點滴。護士看見他進來,便退了出去。
關上門後,病房裡只剩下陳凌和葉傾城。大概是因爲葉傾城的容顏,還有陳凌的衣着,氣質。所以沒有醫生來主動催陳凌交醫藥費。
陳凌來到葉傾城面前,葉傾城本來是睜開眼的,但看到他後,立刻閉上了眼睛。剛一閉眼,眼淚就流了下來。她是女人,不會對自己的身體一無所知。剛剛問醫生,她已經知道自己是流產了。
葉傾城一直都期盼着有孩子,而現在,孩子的失去,促使葉傾城對陳凌的恨更加濃烈。
“傾城……”陳凌剛一開口。
葉傾城翻轉身子,背對着陳凌。陳凌準備說話時,她忽然開口了,聲音清清冷冷,一如初相識時,不喜不悲。
“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陳凌理虧,他說不出一句話來。葉傾城這個樣子,根本不想聽解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可是,這件事必須解釋,必須講清楚。否則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傾城,讓我把該說的都說出來,可以嗎?”陳凌請求。
葉傾城道:“拜託你不要再用這種深情款款的語調喊我,我覺得……噁心。”她突然吃力的坐了起來,看向陳凌,她的臉蛋顯得蒼白。而眼眸卻是冰冷無情,道:“你想解釋什麼?用你花言巧語繼續來騙我,讓我像一個傻子一樣繼續的等着你?”
陳凌微微詫異的看向葉傾城,在熱戀的時候,她似乎笨笨的,但一旦清醒的時候。她的睿智,讓他這才意識到,她是那樣的光耀。
這個時候,陳凌知道自己不能退縮。他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在他站起的瞬間,葉傾城看到了他光着的腳,還有受傷的手。知道他這是關心自己,可是這樣一個陳凌,已經讓她感動不起來。
陳凌醞釀着情緒,道:“我沒想到你會來,之前是在執行任務。順便路過燕京,所以我想先去看望許舒。”
葉傾城沒有說話,因爲她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和許舒在燕京正式認識的,……”陳凌開始述說和許舒的種種,以及面對許舒的那種悸動。一直到重逢,到戰龍玄,感情的昇華,分開。又因爲救葉傾城,而誤殺了小女孩,所面臨的牢獄之災。
這一點,葉傾城記憶很清楚。當時自己和陳思琦都快絕望,後來是許舒救了陳凌出來。葉傾城聽着,心中忍不住悲涼,或許,自己纔是插足的第三者。
葉傾城一直所不知道的是,陳凌在面臨許懷明一家的強逼,許雪琴的狠辣,那一晚,他差點被徐雪琴折磨成太監。是許舒用水果刀割她自己的手,鮮血,驚豔,白花花的肉掌心……
“如果你敢再傷害他,我就死在這裡,讓我外公知道。我是被你們逼死的。”
許舒的決絕,陳凌說到這裡時,思緒回覆到了那一夜。他永遠忘不了,也割捨不了。而眼前的傾城,他也是用生命愛着。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及至後來種種變故,葉傾城都是知曉的。陳凌殺了許懷明一家,快意恩仇。那時候,葉傾城在心裡爲陳凌喝過彩。
這時候,葉傾城心中的怨恨不可自覺的消了一些。她能理解他與許舒的刻骨銘心。但卻讓她更加覺得自己多餘。
突然的流產,孩子的失去,是葉傾城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陳凌繼續述說,舊金山的事情,他跟葉傾城說過。但是許舒失憶的緣由,以及懷孕瞞而不說,是陳凌當初也不知道的。
陳凌一口氣全部說了出來,以及任務時,因爲許爽的綁架,他趕到了M國舊金山。
一切說完後,陳凌凝視向葉傾城,道:“我一直不跟你打電話,是想回伊爾庫茨克再跟你說明。”
葉傾城眼神微微複雜,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了,只要她願意,一切都會圓滿。
“如果我不願意呢?我不同意。”葉傾城半晌後,凝眸道。
陳凌嘴角泛過苦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必這麼痛苦,我給你想了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葉傾城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嘴上卻很堅決的道:“這件事情中,許舒沒有錯。錯在我,現在這個錯誤也該得到糾正,我跟你之間,以後不再有瓜葛。就這樣吧,你陪着你的孩子,老婆。而我,只是你的一個路人。”
陳凌張了張嘴,這時候的葉傾城,是那樣的清冷,陌生。她繼續道:“醒醒吧,你的三妻四妾夢。好好的陪着許舒,我……我會努力的祝你們幸福!”
陳凌呆住了,他從未想過,葉傾城能夠割捨下他。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失去她。
而當她真正冰冷無情說出結束時,陳凌覺得那種難受在身體內翻天倒海。如果真的失去了傾城,那我所做的一切,都還有什麼意義?一切都沒有了意義。陳凌說不出話來挽留,他無法對傾城說可以放棄許舒。他也無法離開這個病房,這種淤積,胸悶,在心中盤桓。難受,欲絕,他從未有一刻這樣的脆弱,無助過。
哇……
陳凌臉如金紙,吐出一口鮮血來。
葉傾城心中抽痛,還未開口。陳凌先慘然一笑,道:“我沒事,我沒事。”他努力的站直了身體,看向葉傾城,道:“好,我聽你的。但是你要答應我,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你也一樣。”葉傾城忍住將要洶涌的淚水,道:“你的工作很危險,你不要有悲觀的情緒,想一想許舒和你的孩子,還有陳思琦,你是爲她們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