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遠親自開車。
因爲周通情況緊急,陸夢和陸念琛通過電話之後,決定直接安排救護車和他們對接,同時,陸念琛也會隨救護車過來,爭取在第一時間給周通治療,車子開的很快卻很穩,周寧遠繃着臉,雖然看似表現的很正常,可陸夢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盤的兩隻手還是在隱隱顫抖着。
她知道周寧遠並不似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
有些心疼,她湊過去握了握男人冰涼的手,“放心吧,有堂哥在,爺爺會沒事的。”
是啊,陸念琛可是全國最好乃至世界都有名的心臟科醫生,他一定可以救爺爺!
然而……
手術時間還是長的嚇人,從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那一盞刺目的紅色燈始終亮着。
周寧遠一站就是四五個小時,靠着牆壁,一動也不動,陸夢能感覺到他的憂傷,卻終究無法感同身受,畢竟她和周通沒有那麼深的感情,而她的確也不知道,周寧遠對於周通的感情是複雜的。
在他小的時候,周通把注意力都放在周寧儒身上,曾經,他爲了博得周通的注意做了很多傻事,最傻的一次是在看到周寧儒生病之後周通心疼的配了他一夜,小小的周寧遠就在大雨裡淋了一夜,第二天高燒燒到39度,周通過來看了他一眼之後就走了,小小的他永遠記得周通離開時那個決然的背影。
也是從那一次之後。
他不再試圖做任何討好周通的事。
這麼些年來,他努力學習金融,又何嘗不是存了較勁的心思,他就是要讓爺爺看看,他精心培養的周寧儒是個廢物,而被放棄的自己纔是真正適合周家的繼承人,三年前,在公司大亂的時候他出面接手,又何嘗不是蓄謀已久的一次報復?
從內心而言,他渴望得到周通的認可,只是這三年來,祖孫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因爲他卓越的商業天賦而得到絲毫改善,因爲周通還是處處偏袒周寧儒,即使周寧儒試圖謀殺他!
一個寧遠公司他大可以不放在眼裡,只是,氣不過周通對周寧儒無底線的偏袒!
可當他看到那個叱吒風雲的老人靠在沙發裡奄奄一息的費勁呼吸着,突然間,他竟會覺得他可憐!
“堂哥,怎麼樣了,”手術室的門打開,陸念琛從裡面走出來,陸夢立即跑上去,周寧遠也被驚醒,挪動着僵硬的身體看向陸念琛,眸色透着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緊張。
身後,陳梅玲也擠了過來,兩家的人把陸念琛團團圍住。
陸念琛慣是有他自己的驕傲,一眼不看其餘人,只對着陸夢說,“人救過來了,放心!”
他這麼說,那等於就是沒問題的意思。
陸夢再明白不過,當即狠狠的鬆了口氣,“謝謝你,堂哥。”
陸念琛下巴一點,人就走遠了,留下週家一衆神色各異的人,面面相覷,一家歡喜一家愁,陳梅玲他們喜的是公司的事又可以推後再議,而李韻文則是恨的牙癢癢,這原本應該是拿下公司絕佳的機會!
可惜啊!
兩家人各懷心思,反倒根本沒人關心周通。
所以,當移動病牀被從手術室推出來,跟在後面的只是陸夢、周寧遠和匡正三個。
當然,陳梅玲他們最後還是擠進了病房,偌大的病房擠了這麼多人,一時也顯得擁擠了,空氣似乎都變得渾濁了,護士一臉爲難的進來勸他們先出去,“病人需要休息,家屬請先出去!”
“我留下來陪爺爺呆一會,你們先走吧!”周寧遠看着躺在病牀上插着氧氣管子的周通,突然說。
不過是再普通的一個要求罷了,不想陳梅玲當時就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喊,“不可以!”
陸夢就站在她旁邊,嚇得一抖,心臟跳動的頻率也加快了不少,自然是受不了的朝陳梅玲看去,陳梅玲大概也發覺自己唐突了,悻悻然低頭,很快又昂起臉,一臉的趾高氣揚,“誰知道你會不會趁着爸昏迷的時候動什麼歪腦筋,你要留下來可以,我們家寧儒也要一起留着。”
所謂自己心裡有鬼的人才會把別人想的那麼壞。
這話一出,李韻文氣的差點就和她打起來。
陸夢也很無語,現在爺爺昏迷躺在病牀上,她竟然最關心的不是爺爺的病情,而是一些所謂的身外之物,她真的還有一點人性嗎?
大概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厭惡,陳梅玲立即不客氣的朝她瞪過來,陸夢當然不會在爺爺的病房跟她吵,只是有些擔心的去看周寧遠,只看周寧遠面色鐵青,手指骨節捏的泛白,顯然是奮力的壓制着心底的怒意,陸夢有些擔心,伸手去碰他,被周寧遠一把揮開。
周寧遠突然擡眸,眼底的盛氣又盡數轉換成了嘲諷,森冷的目光從陳梅玲面上劃過,陳梅玲嚇的打了個寒顫,不服氣的和他對視,“怎麼,難道你還要和我動手,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嬸嬸!”
“呵!”周寧遠豁然冷笑數聲,眸子裡透出些奇異的光彩,將目光轉向周寧儒,說,“行了,不就是要公司嗎,拿去吧,我不會再和你爭了!”
“寧遠!”李韻文以爲自己聽錯了,急的大喊。
陳梅玲則是一臉的不可置信,追着他問,“你是認真的?這話可是你說的,我要拿手機錄下來,你可不準反悔!”
說完,迫不及待就伸手就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對準了周寧遠,“來,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看到這一幕,陸夢也是徹底無語了,陳梅玲真的是……
而周寧遠,只是脣角微微彎起,“我放棄公司的繼承權!”
說完,他一把拉過陸夢,直接走了。
李韻文氣的差點沒昏過去,一路追過來,而病房裡,陳梅玲一遍遍聽着手機裡錄下來的話,激動的像個傻子一樣在沙發裡又蹦又跳,“寧儒,太好了,太好了,以後公司就是我們的了,你聽到了吧,周寧遠他自己放棄繼承權了,天哪,我真是太高興了,不行了,我要馬上召開媒體發佈會,把這個消息儘快散步出去,天哪,我太激動了,我先走了,那什麼,你好好陪着爺爺,千萬別忘了等他一醒來就立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我走了。”
她手舞足蹈的說了一大通,興奮的跑走了。
周寧儒始終不發一言,兩隻手抄在口袋,反覆想着周寧遠的話,突然臉一沉,這個周寧遠,竟然爲了個陸夢真的連公司都不要了!
果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
周寧遠的決定來的很突然,不只是李韻文,陸夢也是不理解的,可週寧遠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在走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突然對她說,“放心,就算放棄了周家的家產,我一樣可以養活你!”
這點,陸夢是從不懷疑的,望着他,嗔怪,“我在意的難道是這個嗎?”
周寧遠於是又鄭重的點頭,“我很好!”
如此,陸夢便笑了,主動拉起他的手,“那好,我們回家!”
“好,回家!”
陳梅玲的動作很快,兩人剛剛到家裡,陳梅玲那邊就已經組織召開了新聞發佈會,把周寧遠說的那句話公佈於衆,一時間周寧遠放棄公司繼承權的事在南城鬧的沸沸揚揚,楊帆第一時間打了電話過來。
周寧遠只說,“我累了,還有,讓那些合作商都恢復合同吧!”
他周寧遠把公司讓給周寧儒,從此以後,公司是死是活,他通通不會再理會!
周通是在住院的第三天醒來,當時這件事在陳梅玲僱傭的水軍的大肆宣揚下,南城早已人盡皆知,周通知道消息後,只是久久沉默着,最後沒說什麼,他讓匡正打電話給周寧遠,周寧遠接了電話,但在周通住院期間,始終沒有再去醫院探望他。
眨眼已經過去十數天。
這些日子裡,楊帆經常來家裡,和周寧遠兩個人在書房一呆就是好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在弄些什麼東西,直到一個週三的早晨,周寧遠神秘兮兮的說要帶陸夢去個地方,還特意把造型師請到家裡,把陸夢打扮的十分隆重。
“怎麼了,我們到底要去哪?”陸夢坐進加長的林肯房車裡,始終還是一頭霧水。
周寧遠笑而不語,只命令楊帆開車。
車子徑直朝寧遠公司大樓的方向駛去,陸夢想着周寧遠該不會是反悔放棄繼承權的事了,所以打算去公司鬧事,一時還有些緊張,不想,車子卻在駛進寧遠的那個路口朝另一個方向拐了,出現在陸夢眼前的一棟嶄新氣派的大樓,她記得聽別人說過,這棟大樓是一個神秘的老闆出資建設,不過一直空着沒有投入使用。
該不會……
她倏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神清氣爽的男人,周寧遠似察覺到她的想法,笑着點頭,“這就是‘新寧遠’”
什麼?
新寧遠?
還就挨着現在已經改名叫寧儒的老寧遠?
這……
難怪他那麼輕易就對公司放手,原來還藏了更大的後招!
讚歎之餘,陸夢看着高聳嶄新的大樓,實在也是說不出更多的話了!
周寧遠,的確是很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