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我接電話接的都快手軟了。”臨時租用的辦公區,薛梅站起來,用力甩着手,回頭對靠在沙發裡吃水果的陸夢吐槽。
方依依的影響力實在很大,經由她穿出去的衣服幾乎每一件都引起轟動,因爲沒有開設實體店賣場,需要購買的人幾乎都會直接打電話到工作室來諮詢,目前就薛梅一個人負責接電話,所以工作量有些大。
她說完,直接擠到沙發裡,伸手在陸夢手裡的果盤捻了顆提子吃,“喂,我看你得趕緊畫出些新的設計圖才行,需求太大啊,對了,模特趙燕知道吧,也打電話過來讓你給她設計一件禮服,說是參加什麼活動要穿。”
陸夢愜意的往嘴裡丟了一顆紅提,彎腰吐出幾顆籽,柳眉挑起,“就那個當小三拆散了人夫妻的趙燕?”
“嗯。”薛梅點頭,撞了撞她的胳膊,“怎麼樣,答應嗎?”
“我可不!”陸夢求饒,“給這種人設計禮服,根本就不是宣傳,是敗壞我自己的品牌,就她的作風,剛拆散人一對恩愛夫妻,轉身又和某個男人深夜同遊,我是瞎了纔會給她設計禮服,我可不想被網友集體圍攻!”
“行,我也是這個意思,那我回頭就回絕了。”
“嗯。”陸夢忙答應,“雖然我們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品牌,名聲還是很重要的,這一點我們得特別注意,如果有人通過正常渠道買了我們的衣服我們管不着,可如果是明星的定製禮服,必須設定一個門檻,作風有問題的人絕對不能給她們設計。”
薛梅聽着,思考了會,也重重點頭,“嗯,你說的沒錯,爲了品牌的長遠發展考慮,我們的確應該慎重。”
兩人正聊天聊的熱鬧,方依依過來了,她現在只要一得空就往這裡跑,三個人膩在一起說些有的沒的,聚在一起聊繁花以後的發展,竟然還越聊越投緣,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
方依依激動的拉着陸夢,“哎,有新的產品出來沒有啊,明天我有一個活動,排場不小,應該可以起到很好的宣傳效果。”
陸夢瞪她,“你當我是機器啊,想畫圖圖就出來了。”
方依依聳着肩膀笑,伸手在果盤裡拿了提子吃。
陸夢就直瞪她,“我說你,虧我之前一直覺得你特別高冷,現在怎麼……嗯,有點向二貨的方向發展了。”
方依依笑,“高冷都是裝給別人看的,做我們這行的,有時候也不得不端着架子,這樣別人纔不會覺得你好欺負,也不會和你的形象不符合。”
“好辛酸的樣子。”陸夢調侃,還想說什麼,手機突然響了。
她看了眼是家裡打來的電話,和方依依她們打了招呼之後,就站起來往旁邊去接電話,“怎麼了?”
“二小姐,二老爺回來了,你趕緊回來吧!”
“爸回來了!”
陸夢收起手機,轉身就走,“我爸回來了,我先回家,你們聊着。”
……
的確。
陸思安回家了,這一次回來,他把自己所有的東西也都帶了回來,站在陸家門口,身上是一身迷彩服,右腿還纏着厚厚的繃帶,腳邊則堆着幾樣行李,都是裝在軍用的包包裡,乍看上去竟然是有些寒酸的。
儘管,他這二十幾年來救了無數條鮮活的生命!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陸念琛陸念情兄妹,好似有些羞赧的開口,“我回來了。”
他從來是內向而儒雅的人。
陸念琛和陸念情素來也是知道的,一時都只是看着她,然後,陸念情就直接跑過去,抱着他大喊,“叔叔,你總算回來了!”
他們都是學醫之人,所以也能體諒陸思安跟隨無國界醫生組織多年在外奔波,幾乎完全不管家裡的事,儘管在知道陸夢存在的時候,他們也都怨過陸思安,可畢竟血濃於水,這時候看他這般風塵僕僕,陸念情也是掉了眼淚出來。
陸思安笑着拍她的肩膀安慰,“哭什麼?”
陸念情就是想哭,當年叔叔執意參加無國界醫生組織,乃至後面陸夢的遭遇,想來實在是心酸不已,她抱着陸思安,哽咽的又問,“叔叔,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走了!”陸思安感嘆,目光越過陸念情鎖定陸念琛,後者眸底依稀也有淚光閃過。
陸思安衝他點頭,有感謝的意思。
陸念琛則搖了搖頭。
算是兩個人無聲的交流着信息。
“二老爺,二小姐回來了。”隨着崔管家的一聲喊。
陸思安身體驀地繃緊,陸念情自是感覺到了,安慰道,“夢兒不會怪你的。”
陸思安遲遲沒點頭。
“爸。”
陸夢已經趕了回來,因爲懷着身孕,她並不敢走太快,而在看到陸思安背影的時候,更是突然站定了腳步,許久未見,她簡直都要認不出他了。
陸思安也慢慢轉過身來,風塵僕僕的臉,在看到陸夢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無措的,他本就不善於表達,這時候看着陸夢,反倒是很快低下了頭,似乎是羞於面對她。
陸夢已經走到他面前,伸出雙手用力抱着他,“爸,我好想你了。”
陸思安頓了良久,慢慢伸手抱着她,動了動脣,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他……
對於這個女兒,着實虧欠良多!幸虧,她足夠優秀,不僅從那些傷痛裡走了出來,還創立了自己的服裝品牌,比起他這個沒用的父親,她實在是太優秀了!
……
晚飯的時候,陸振安也匆匆趕了回來,兄弟重逢,一個擁抱就勝過千言萬語。
再晚些時候,蘇言也回來了,陸念琛把她介紹給陸思安,陸思安笑着從包裡找出一個獸骨掛件,“這是非洲當地的土著居民用來辟邪的物件,你帶着,保佑你和孩子。”
蘇言歡歡喜喜的接過,看着陸思安佈滿了風霜痕跡的臉,心裡一時有些感慨,用力握了握陸念琛的手,陸念琛也回握了她一下,其實,陸思安纔是家裡最偉大的人,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爲了心中最崇尚的醫療理念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只爲了救助一條又一條的生命。
有時候,陸念琛也會在想,如果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像陸思安這樣的偉大的人,他得要積了多少善念,可爲何,他的女兒陸夢卻要承受這些苦楚?
陸思安並不擅長言辭,所以晚飯桌上也沒有和陸夢多說什麼話,只是陸夢能感覺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複雜很複雜,似充滿了愧疚,又有心疼,還有其他一些什麼,總之,讓她覺得坐立不安。
“叔叔,你別這麼看着夢兒,她現在可是孕婦,寶貝着呢。”陸念情一不小心就把陸夢懷孕的事給說漏了嘴。
這事,陸念琛沒和陸思安說,所以他並不知道,聽到陸念情這麼說,當即困惑的看着陸夢,陸夢也沒想隱瞞,坦白道,“孩子是周寧遠的。”
陸思安一愣,只是眉頭又皺的更緊了一些,最後也沒說什麼。
晚飯之後。
陸念琛和陸思安就進了書房。
一坐下,陸思安兩道眉立即皺在了一起,憂心忡忡的開口,“夢兒和他。”
陸念琛給他倒了杯茶,接過話道,“夢兒心裡始終還是有他,只是她現在心中有了心結,暫時接受不了周寧遠,依我看來,兩人早晚會在一起。”
陸思安默默喝着茶,“依你看,他對夢兒。”
“這次,看來是真心的!”
聽到他這麼說,陸思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陸念琛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換言之,既然他這麼說,幾乎就是十拿九穩的了,陸思安沉默着,然後說,“你替我約他,我要和他見個面。”
“好。”
然後,是冗長的沉默,陸念琛始終沒有先開口,因爲他知道,接下來的話題是根本回避不了的,陸思安也肯定會提起。
的確。
陸思安一直用杯蓋推着浮茶,當他終於把茶杯放下的時候,他問,“舒家,回來的時候聽到別人議論,遠曼破產了,是真的嗎?”
他看着陸念琛,目光裡涌動着複雜的光芒。
憑陸念琛的閱歷,尚且還看不懂那一種複雜,只默默點了頭,“是,周寧遠替夢兒出頭,收拾了舒家,舒曼毫無反抗之力,乖乖宣佈遠曼破產!就是在你回來之前十來天的事。”
陸思安兩道眉頭直接擰成了一團,再一次伸手去拿茶杯,手指顫抖着好似拿不住茶杯一般,最後還是陸念琛伸手替他託了一把,“叔叔,你無需自責,她們害夢兒在前!”
“唉!”陸思安索性把茶杯放下,一聲長嘆,“當年如果不是我執意參加這個組織,她也就不會!”
當年,在抱負和女人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甚至殘忍的丟下了懷孕的舒曼,原本他只是打算跟着老劉過去幾個月就回來,至少趕在舒曼生產之前一定會給她一個婚禮,想不到……
說起來,總歸是他負了舒曼!
“明天見了周寧遠之後,我打算去見一見她。”
“她不記得你了。”陸念琛說。
陸思安於是又低頭長嘆了一聲,“我知道,是我欠她的,我去見了她再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