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遠這幾日的心情就好似陰雲籠罩的天空一樣。
當着陸夢的面,因爲不想給她增加負擔,他並沒有露出焦躁的一面,只有回到紫雲首府,他幾乎每晚都要靠酒精麻醉自己才能勉強睡幾個小時,之前忍不住偷偷給遠在巴黎的陸念琛掛了長途,他雖然沒有明說,可從他的語氣當中,周寧遠還是聽了出來。
邵子謙情況不好。
手裡的烈酒又是一杯下肚,火烈的燒灼感一直從喉嚨蔓延到胃裡,他抿着薄脣,好似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焦躁不安的心臟得到片刻的舒緩,人在太難受的時候,總是需要另一個更深的痛來轉移。
儘量讓自己好過些。
手機鈴聲響的很突然,儘管是白天,因爲房間厚重的窗簾都被拉上了,只牆上亮着一盞小小的壁燈,周寧遠根本不想理這手機鈴聲,除非邵子謙醒過來,否則,他不知道還有什麼事能提起他的興趣和熱情。
“少爺。”胖嬸推門進來,“你手機在響,可能是陸小姐來電話。”
胖嬸見多了他這幾天買醉的樣子,也是心疼,只能希望藉着陸夢的名頭轉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周寧遠放下了酒杯。
“周寧遠,快去找夢兒,她一個人開車跑了出去,我們擔心她會出事,你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她!”電話裡傳出蘇言高八度緊張的聲音,激的周寧遠精神一凜,酒意去了大半。
他飛快看了胖嬸一眼,抓起車鑰匙拔腿就朝外面走。
“怎麼回事,夢兒她爲什麼從家裡跑出去?”
“唉,此事說來話長。”電話裡是蘇言嘆息的聲音,跟着又飛快解釋,“你也不是外人,我們也就不瞞着你了,簡單說來,陸夢剛剛知道她的生母是、是舒曼,她受不了刺激,開車跑了出去,我們擔心她,你也趕緊派人去找,如果找到了記得。”
“表姐,你剛剛說什麼?”
周寧遠匆忙的腳步早已停下,一對劍眉挑起,眸子裡寫滿了不可思議。
“你沒聽錯,舒曼就是陸夢的生母,這件事改天再詳細跟你解釋,現在,你的任務是趕快去找夢兒,我們擔心她,喂,周寧遠。”
電話早已被掛掉。
周寧遠努力平復着心裡的震動,腳步匆匆的朝外面跑,同時拿着手機給陸夢打電話,一遍兩遍,電話是通的,只是沒有人接,始終沒有人接,生氣的捶打方向盤,周寧遠低咒一聲,撥了林木的電話,“幫我個忙,定位陸夢的位置,快!”
最後一個字他是吼着說完的,說完之後,又泄憤似的用力踹了車子幾腳。
舒曼竟然是她的生母,這樣的消息讓她怎麼接受得了,怎麼接受得了!
因爲邵子謙的事她已經很難過了,爲什麼又要給她這麼沉重的打擊!
“胖嬸,如果陸夢過來,馬上通知我,還有馬上打電話給楊帆,讓他派人出去找陸夢,不惜任何代價,一定給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是。”胖嬸領了命令,也意識到事態嚴重,匆匆往屋裡跑,突然又折了回來,“可是少爺,你剛剛喝了那麼多酒,開車不安全。”
“沒事!”
話音落下,周寧遠的車子已經躥了出去!
林木很快就把陸夢的位置發了過來,因爲好奇,他當然隨口要問,“發生什麼事了,你老婆又跑路了?”
本來是調侃的話,周寧遠立即黑了臉,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按照林木發來的地址,用力踩下油門,車子的速度一再飆高。
半個小時之後,到達了林木發給他的地址所在的位置,是靠近郊外的一片空地,然而,並沒有看到陸夢的車,也沒有看到人,他找了一圈,拿出手機打電話,然後就在草叢裡找到了陸夢的手機。
她竟然把手機也丟了,周寧遠的心驀地抽緊。
如果她把電話丟了,他又該怎麼找到她?
車子輪胎擦過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他面前,車門打開,陸念情第一個跑了下來,“肖警官告訴我們夢兒的手機追蹤到的地址是在這裡,人呢?”
半天沒聽到周寧遠的回答,她着急的擡頭,只看周寧遠目光陰森的看着陸思安,脣角抿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如果不是尚存着一絲理智,知道他是長輩,此刻,他的拳頭早已不留餘地的招呼到陸思安臉上。
他從沒有盡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卻又在這麼緊要的時刻,把舒曼的事告訴陸夢!
他到底有沒有腦子!
“我。”陸思安痛苦的皺緊了眉心,“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廢話!”
周寧遠勉強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繞開他們拔腿就走。
“周寧遠,你要去哪裡找陸夢?”陸念情急的大喊,她已經把陸夢僅有的關係好的幾個人的電話都打過了,薛梅,方依依,她們都不知道陸夢去了哪裡,南城那麼大,她又該去哪裡找陸夢?
周寧遠也不知道。
他用力拍着方向盤,一通電話又打給林木,“再幫我個忙,能不能調出道路的監控,我要知道陸夢往哪個方向開了。”
前面就是岔路,一條是往湖海的方向,另一條則是往北城,暫時而言,周寧遠猜不透陸夢會走哪個方向。
“就知道你會找我,我已經幫你找好了,陸夢那輛黃色的甲殼蟲剛剛出現在南湖路湖海段十三公里的地方,和你現在的位置並沒多遠,你趕緊追!”
難得,林木竟然也幹了件有用的事。
周寧遠誠心道,“謝了,兄弟。”
掛了電話,他迅速發動車子,朝湖海的方向駛去。
陸念情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車子走遠,驀地推了陸思安一把,“走,我們跟着他。”
她拔腿跑了,好一會兒沒看到陸思安過來,她忙又朝他大喊,“叔叔,快!”
陸思安攥着拳頭,猶豫了下才走過來,“或者,夢兒並不想看到我,我還是。”
“啊呀,叔叔,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能想這些事,趕緊,我們快走!”陸念情直接把他推進車裡,自己也飛快坐了進去,發動車子,追着周寧遠也朝湖海的方向去了。
酒店。
在兩天焦躁的等待之後,舒曼終於等來了鑑定結果,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數據表明,她和陸夢就是親生母女,樣本是她親自送去鑑定中心,陸夢的頭髮和她的頭髮,根本不會有假。
手指不停顫抖着,薄薄的一頁紙從她指尖飄落。
舒曼倉皇退後幾步,後背抵着牆,還是抑制不住身體瑟瑟發抖,陸夢竟然真的是……是她的女兒。
是那個冬天裡被她狠心丟棄在了野外的女兒!
是她爲了報復陸思安的狠心而拋棄的女兒!
她爲了保住舒沫然的性命,前後三次對她動了殺機!
陸夢,是她舒曼的女兒!
天!
她失控的捂着頭。
門外,李媽不安的在摁門鈴,“大小姐,我給你送了晚飯過來,你要吃些嗎?”
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裡面有聲音,李媽嘀咕着她是不是出門了,不想門卻突然打開,從直接衝出一個人影,撞開她就跑走了,速度太快,等她回過神來,只來得及捕捉到一個背影,看樣子,應該就是舒曼。
“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李媽嘀咕着,一看房間的門開着,再看左右無人,她再低頭看了看食盒,給自己找了個很正當的理由,她是來給大小姐送飯的,不算是私自闖進去。
房間裡充斥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好似是幾天沒有開窗透風的後果,李媽慢慢走進去,視線落在地上飄着的一張紙,她回頭朝門口看了眼,確定舒曼沒有回來,立即彎腰迅速把紙撿了起來。
匆匆一眼掃過,眸光驀地縮緊。
陸夢竟然真的是舒家的孩子?
這……
可如何是好?
她千方百計的算計好不容易纔讓自己的兒子入贅了舒家,雖說人沒撈着,可錢財肯定有一份,雖然遠曼是破產了,舒曼手裡應該還有不少錢,少不了他們一份,可現在,舒沫然成了養女,陸夢纔是正牌的大小姐,舒曼還會把財產留給舒沫然嗎?
那他們老李家豈不是也要跟着一場空?
這怎麼行呢?
她小心翼翼把紙重新放回地上,攥緊了手來回在屋裡踱步,倏地眸子一亮。
有了!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舒沫然的病肯定是治不好了,她不如趁機卷些財產帶着家人一起逃走!
說幹就幹,她立即把房間的門關上。
貓着腰飛快在屋裡翻找了起來,很快就在一個櫃子裡找到了一枚大鑽戒,是舒曼平時經常戴着的,還有一條鑽石項鍊,幾個玉鐲子,還有好幾萬的現金,她知道拿了存摺也沒用,所以就挑了房間裡貴重的東西通通裝了起來,把帶來的餐點倒進馬桶裡沖掉,把首飾現金小心翼翼的包好裝進去,然後裝着一臉無事的從房間離開。
“阿飛啊,是媽,你趕快回出租屋一趟,我有件事和你商量,對,趕快啊,千萬別耽誤了!”
掛了電話,她緊了緊提着餐盒的手,別怪她無情,她一輩子都在舒家勞碌,到老了那些錢財本也應該!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這也是她跟在舒曼身邊多年,從舒曼母女身上學來的。
自私自利,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