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有衣着各色衣裳的女子,從各處上臺,鶯鶯燕燕,嫋嫋婷婷。一時間,蘇璃竟有種身處青樓的感覺,甚至還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顏霜,旋即突然反應過來,屁嘞,藍晶帝國裡壓根沒有青樓這玩意!
藍晶禁淫,數十年前便頒佈了禁淫法令,青樓這般風塵場所乃是被皇室和地方官府嚴厲打擊的對象。時至今日,雖然可能仍然存在不知名的地下場所,但起碼明面上,沒有任何一家堂而皇之存在的青樓。別國青樓是否合法蘇璃也不知,但最起碼,現如今的藍晶是禁止開設青樓的。
當然,蘇璃本也就沒必要心虛。其一,她現在是女兒身;其二,就算真是青樓,也還有顏霜和靈夢公主陪她共處呢。
顏霜察覺了蘇璃的目光,也不知她是否真的明瞭蘇璃一時間的誤解,開口解釋道:“這些是伶人,應該是來表演戲劇的,多是一些南陵的民間故事。”
“那爲何只有伶人,卻不見男子呢?”靈夢公主輕聲問道。
若是在地球上,優伶,所指的是具有身段本事突出的演藝人員,後來也指代戲曲演員。優是男演員,伶是女演員。不過,由於優伶這種職業在古時不受待見,屬於下九流之列,所以近現代已經用戲曲演員取代了優伶這個稱呼。
“我也不知曉,或許這個故事沒有男子出場吧。”顏霜輕輕晃首,“也或許這些伶人只是以舞助興,而非表演戲曲。”
“那就看看吧。”蘇璃饒有興致地說道,不管是戲曲還是舞蹈,對她來說都是頗爲新鮮的事。諾德爾撒這方面的事,她的確還未曾見識過。
“第一幕,紅塵邂逅。”
有女子於後側報幕,但也就這麼簡短的一句話罷了,並沒有其餘多餘的解釋說明。
靈夢公主飲了一口茶,聽聞這一句話,神色似乎有些遲疑:“這‘紅塵邂逅’的名號,似乎有些耳熟?”
顏霜看了一眼場中,輕聲道:“南陵百年前的舊事了,如今也只能當做故事來聽,或許靈夢公主也曾聽聞過吧。”
靈夢公主微微點頭,沉凝片刻,才道:“我應該的確是知曉的,但時隔多年,我也記不太清楚這個故事了。”
“戲曲名曰《錦書月樓》,講述的是百年前雲家小姐雲錦書與青樓歌伎李月樓的故事,紅塵醉是李月樓所委身的青樓。”顏霜輕輕淡淡地說道。
蘇璃原本懵逼的表情頓時瞭然,哦~原來是一個俗套的老故事,青樓女子和大家少主的狗血愛情故事,這樣的故事我見得多了。而且百年前嘛,藍晶還沒頒佈禁淫的法令呢,青樓在當時也還是合法的營生……等等等等,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有些艱難地把脖頸扭過去看向顏霜,蘇璃的語氣都是不可置信的:“等等,霜兒,你方纔是說,雲家小姐雲錦書?”
“的確,當時雲姑娘在整個南陵都是出了名的美人,但她卻與紅塵醉的歌伎李月樓相愛,從而引發一系列的故事。”顏霜看着樓下已經開始的表演,淡淡地說道。
“有了顏姑娘這般提點,我也大致想起來一些東西了。”靈夢公主見蘇璃有些呆滯的模樣,頓覺有趣,拉起了她的小手,柔聲道,“南陵民風素來安分守己,淳樸而傳統,女子與女子相愛,自然是不能被旁人所容。但是當二位女子殉情之後,這般勇於追求愛情的精神,又被世人所傳頌,故而有人作了這戲曲,冠名《錦書月樓》。”
“既然是《錦書月樓》,那麼不見男子倒也正常,這場戲曲男子戲份本就極少,甚至有些改編過的版本完全由伶人蔘演,無需男子。”顏霜輕聲道,旋即看了一眼蘇璃,“阿璃是第一次見這般戲曲吧?不妨好好欣賞一番。”
“那是自然。”蘇璃點了點頭。
不多說了,百合賽高!不過說起來,自己想要把霜兒掰彎的話,是不是也算爲百合事業作出自己的貢獻?咦惹,聽起來似乎很不錯?
蘇璃頓感美滋滋的,旋即她小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百合你個大頭鬼啊!勞資是男的,男的,男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樓下小高臺。
一片鶯鶯燕燕中,有一女子,顯得那般的與衆不同,她眉眼含愁,不知是因風摧花落,或是因雲霧遮陽,似乎是世間萬物,都能引起她無邊的愁思。她蹙起的彎眉,與周遭女子的歡笑恣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似夜空中遺世獨立的天邊弦月,又比煙雨三月霧濛濛的深山小樓,不染半分的人間塵火。
她坐在那兒,便是一道景,一道勝卻人間無數的景。
故事主角——李月樓,紅塵醉歌伎,同時也是南陵花魁,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伶人雖然沒有傳聞中李月樓的那般豔壓羣芳,但是那憂愁的氣質卻是拿捏得恰到好處。故事說,李月樓天性多愁善感,惜花開花落,嘆雲捲雲舒。
蘇璃聽着靈夢公主的小聲介紹,直呼好傢伙,這李月樓,莫不是諾德爾撒版的林妹妹?諾德爾撒限定·南陵花魁·紅塵醉歌伎·李月樓。不過,靈夢,你方纔不是還說你記不太清了麼?怎麼如今卻是介紹得詳細明瞭的,霜兒把你的記憶全都給喚醒了?
當然,也就心中笑笑,戲曲還是要看下去的。
“公子,不妨進門來飲一盞酒吧!”
倏而,一位公子被幾位嬌笑着的女子拉入了紅塵醉,他還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眼中卻是不含半分淫慾,清澈得讓人心中安寧。
很顯然的,這位“公子”是個雌兒,哪家的公子生得這般俊秀柔軟?脣紅齒白,眉目也像藏着星光,流淌於眼底。
周圍的一圈女子似乎看出來這“公子”分明是女扮男裝的雌兒,也鬨笑着散開了,餘下李月樓獨自坐在桌旁,安靜地看着她。
故事主角——雲錦書,雲家小姐,生性活潑刁蠻,此次出行,只不過是好奇青樓內到底是何種光景,便換了男裝,進了這紅塵醉。卻不想生得太過明媚,一身男裝也遮掩不住那般女子的柔軟,沒過片刻便被識破了女子身份。
“公子來此處,是想聽一曲兒,或是尋人飲酒作樂?”
李月樓素手按壓着琴絃,就這樣看着雲錦書,聲音像是含着數不盡的溫柔。她自然是能看出眼前這般秀美的公子是位女子,但既然她扮作公子來此,那她也便順了她的意便是。此地,不過青樓爾爾,自然是要循着客人的意思來。
“敢問姑娘,可是南陵花魁,李月樓?”雲錦書好奇地看着她,走近了幾步,卻還裝作含蓄內斂的模樣,搖着紙扇,努力扮作風度翩翩的大家公子。
“小女子確是李月樓。花魁不敢當,是外人擡舉罷了。”李月樓垂下了眼瞼,嗓音極盡溫柔,像是能酥了人的骨頭那般,讓人心神迷醉。
雲錦書依然是裝模作樣地搖着紙扇,表情滿是掩飾不住的好奇,她打量着李月樓,一步一步走近,道:“素聞月樓姑娘美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還不等李月樓謙虛客套,她便上前把一疊銀票輕輕放在桌面,推向了李月樓,道:“若是月樓姑娘與我相談甚歡,那這些,便當作是我給姑娘的見面禮了。”
“不知,公子所欲何如?”李月樓看着她,也不去取那琴邊的銀票,目光清澈如水,依然帶着淡淡的清愁。
“伴我一日如何?”雲錦書壓低了腦袋,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李月樓,額頭幾乎都要貼上李月樓的額頭,眉眼中更多的是好奇與認真的情愫。
李月樓微微一怔,臉頰上飛過一抹可疑的緋色,她輕笑了起來,如同百花盛放,輕柔說道:“依公子便是。”
“我名爲……”雲錦書直起身子,搖着紙扇,報名字的時候卻愣了一愣,此處誰人不知她雲錦書之名?一報真名不就露餡了?不過她反應也很快,當即繼續接口說道:“你喚我‘雲公子’便是。”
可真是單純不諳世事的小姐。
李月樓心中笑了笑,這位姑娘,還沒發覺自身扮演公子的天分不夠嗎?如此過分秀氣的面容,如此簡單的妝容修飾,怎能模擬男子那般的面部線條?女扮男裝,可不是簡簡單單束着男子髮髻穿着男子衣裳就可以做到的。而且,若是她姓雲的話,方圓百里內,姓雲的大家,也就只有那麼一家吧。而能做出女扮男裝來青樓這種風月場所的雲家小姐,應該也只有雲家三小姐雲錦書了。
“雲公子對小女子有何吩咐?”李月樓仍是不拆穿她,既然她想扮作公子,由她便是。
“素聞月樓姑娘琴技一絕,不妨就在此演奏一曲,讓我這般不通音律之人開開眼界?”雲錦書退開至一個禮貌的距離,長身玉立,輕輕搖着摺扇笑道。
“不知雲公子喜歡哪般曲調?”李月樓垂手,素手撫起了琴絃,漾起悠揚之音。
“姑娘最拿手便可。”雲錦書笑道。
“那,小女子便獻醜了。”李月樓端坐,語氣仍然溫柔繾綣,素手已經開始在琴絃之上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