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下了山,又慢悠悠地飛行了一陣,便到了山下的修仙城——青木城。
青木城乃東珩大陸十大修仙城市之一,依附於青梧門,城中凡人與修士混居,表面上看來安定平和,繁榮昌盛。
兩人入了城便直奔城中最大的茶樓,夙雲汐也是此時方知,原來師叔此行是爲了尋人而來。
仙茗樓二層的雅閣中,端坐着一位雍容華貴女修,着一身茜色錦袍,膚如凝脂,頭上梳着花式複雜的宮髻,金步搖搖曳生輝。
好一個端莊大氣的美人!
若說莘樂是一支濯清漣而不妖的白蓮(雖然只是看起來的),那麼眼前這人定是花開時節動京城的牡丹。至於夙雲汐,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道袍,揉了揉鼻子,就這德性,頂多就是那路邊野生的狗尾巴花吧。
女脩名妃瑤,是一名散修,人稱妃瑤仙子。據聞她曾經是凡人國家裡的公主,因緣巧合下成爲了修士,雖然修爲僅金丹中期,但卻與不少元嬰大能交好,實力不容小覷。夙雲汐過去亦曾耳聞過她的名字,但直至今日才第一次窺其真容。聽說這人行蹤飄忽不定,也不知她爲何而來青木城,還與青晏道君約在茶樓相見。
夙雲汐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遊移,試圖在其中尋找出一些貓膩。
莫非,百歲老處男師叔好的是這一口?
腦子裡突然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夙雲汐以爲自己找到了真相。
聽聞心愛之人來了青木城,向來深居簡出的師叔便迫不及待地出門了,甚至顧不上這日正好是門中後輩結丹大典舉辦的日子。至於爲何帶上她這根狗尾巴草……嘖,莫不是因爲老處男害羞了,扯上她來當擋箭牌了麼。
夙雲汐覺得自己自從認識了靈植園中的那些奇葩後,就變得越來越邪惡了,取笑師叔是不對的,可是,好戲當前,若然錯過,豈不可惜?於是,她乖巧地跟隨着青晏道君,在妃瑤的對面坐下。
“倒是第一次見你帶着孩子出門。”妃瑤仙子輕笑道,“這女娃兒一看就是有福氣的,叫人看着便覺喜歡。”
她說着便將夙雲汐拉到了身旁,硬塞了一個護身鐲子,說是見面禮。
這個,難道是賄賂?看來這位仙子對師叔也並非無情意。
夙雲汐猶豫着,見青晏道君點頭後方接下了鐲子。
雖然無法再看戲,但既然收了賄賂,總要有些表示。因此,她自認爲很識相地起身,向青晏道君請辭,藉口到附近的集市逛逛,買一些日常之物。
青晏道君尋思片刻,便應了她。
“也罷,你先行去吧。你莫塵師兄這會兒或許也在集市裡,晚些我叫他去尋你。”
夙雲汐歡快地應了一聲便離去了,將空間騰出,讓給仍留在此處的兩位。
卻不知這兩位竟不像她想象中那般歪膩甜蜜。
“這孩子原先到是根好苗子,可惜了。只是,爲了這麼一個孩子費盡心思,怕是不值。”妃瑤仙子道。
青晏道君微微一笑,看似不以爲然:“值得與否不過一念之差,認爲值得,便是值得。”
“呵呵,你倒是通透。難怪你已臻元嬰之境,而我卻仍停留在金丹,倒叫我這比你還早踏入修仙界的人愧之不如了。”
“謬讚。”
“嗤,還是一如既往地裝模作樣。”
妃瑤仙子抓起一旁的團扇搖了幾下,一臉不屑地諷刺着。
青晏道君的名聲很微末,聽說過青晏道君的高階修士大多不將他放在眼內,更有傳言說他以丹藥催成元嬰,這輩子只能停留在元嬰初期無法進階,實力也較之同階修士差了那麼幾分。
胡言亂語!
也只有她這些熟知他的好友瞭解,那不過是青晏放任流出去的傳言罷了。
妃瑤仙子對此鄙夷至極,但她更鄙夷的還是青晏。以弱者之姿示人,故意設局引敵人輕敵,繼而欣賞敵人被反勝時驚愕的表情……這是何等卑劣的惡趣味。
話說當年妃瑤仙子在青晏道君手下也吃了不少虧,起初還曾被他的容貌所惑,有意與其結成道侶,但在認清他的真面目後卻是避而不及,也不敢與他爲敵,最後只好撿了一個好友的身份。
然而,若真要論起來,她覺得自己還要嘲諷一句:好友?那只是說得好聽,事實上,她也就是個跑腿的角兒!
就好比這一次,大老遠地招她來青木城,不過是爲了讓她幫忙打聽一些天材地寶的下落。她本不想答應,可是,誰叫她欠了他的人情呢?
妃瑤仙子執着團扇又使勁搖了搖,彷彿要扇去心中的不爽。
“我實話說罷,你要的東西着實難尋,即便打聽到了,也是非九死一生不可得的。”她沒好氣地說道。
青晏道君依舊面色不改:“無妨。”
妃瑤仙子自知是說不通他,只得輕嘆:“也罷,左右將來歷險的人不是我,我不過多費些脣舌罷了!”
“如此,便有勞了。”青晏道君道。
“客氣!”
兩人議完了正事,便閒話起來,不知怎的又提起了夙雲汐。
作爲一個旁觀者,妃瑤仙子對青晏道君此番的舉動頗爲疑惑,以二者的關係而言,不應如此。
她尋思着,終究是吐露了心中的不解:“說起來,那孩子的長相與她娘頗爲相似,我以爲你會厭惡她。”
青晏道君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不錯,我原先卻是厭惡她。”
“原先?那麼如今……”
青晏道君頓了片刻,似乎在計算着什麼,良久纔回道:“仍是厭惡。”
妃瑤仙子心中的疑惑更大了,卻又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得作罷。倒是青晏道君,腦中無端浮現了夙雲汐近日偷窺他時的模樣,又想起了一個困擾了他多時的難題。
他看了妃瑤仙子一眼,問道:“妃瑤,倘若你時常跟隨在一名男子身旁,時時觀察他,記錄他的一舉一動,不敢正視男子雙目,卻又膽敢在男子沐浴之時刻意接近,這是爲何?”
妃瑤仙子聞言嬌笑不已:“這是什麼比方?本仙子又豈會做那等事?不過,倘若本仙子真的做了,那麼定是我傾慕於那位男子。”
“傾……慕?”
青晏道君似乎瞭然地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
倘若夙雲汐在此處,她定然會這麼咆哮,只可惜此時的她正在集市中東張西望地閒逛着,對仙茗樓中的一切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