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驟然密集的槍炮聲,吸引了華倫的注意力,看着士兵們裝彈的動作,華倫的心中開始產生焦急感。
燧發槍雖然比火繩槍、滑膛槍先進,但是裝彈的時間並沒有多少提升。燧發槍的裝填,一個熟練的士兵每分鐘可以裝填六到八發,大部分人在四五發左右,這同滑膛槍裝填的時間基本相同。
十幾秒種的裝填間隔,足夠對面的騎兵發起一場衝鋒,什麼武器用什麼樣的戰鬥方式,華倫現在算深有體會了。
六門野戰炮在右翼輪流射擊,這讓排着方隊進攻的波蘭步兵死傷慘重。利用炮兵火力充分殺傷步兵,這是拿破崙最拿手的戰術。
新補充了十幾個人後,弗裡蒙德把所有的步兵都排開,以散兵的方式向外射擊。看到弗裡蒙德的安排後,華倫搖了搖頭,這種無序的射擊並不適合。
按捺不住戰鬥的慾望,也爲了能實際掌握右翼的情況,華倫帶着迪姆到了弗裡蒙德的隊伍中。
“三人一組,輪換射擊!保護好火炮!”剛進入戰壕,華倫就大聲喊起來。
“華倫大人來啦!”華倫身邊的士兵歡呼起來。
“噢!”其他的士兵陸續發出歡呼聲。
“士兵們,爲了我們的家,我會帶着主的祝福與你們同在!戰鬥,勝利是我們的!”華倫高喊着,取過一個傷兵的燧發槍,接着又把那士兵的彈帶背上了。
這個時代的將領通常都是身先士卒,華倫的舉動極大的鼓舞了士氣。按照華倫的要求,士兵們三人一組輪流射擊,這樣火力的持續性保持的很好,波蘭人每前進一步都有人倒下。
“華倫,你信不過我嗎!”弗裡蒙德見到華倫後,口氣有點責備。
“工程師,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也要看看你做的東西是不是騙我的!”華倫拍拍弗裡蒙德,這位工程師真是出人意料,也許工程師的思維更適合指揮火器部隊。在十七世紀中後期,很多將領都是工程師出身,最有名的比如說法國元帥沃邦。
波蘭步兵行進到百米之內後,波蘭騎兵發起了一次衝鋒,勇猛的波蘭騎兵從波蘭步兵間的空隙中殺來,雖然士兵們心中仍然充滿恐懼,但是槍聲仍然規律的響着。
“野戰炮,三門齊射!”華倫大聲吼着,在槍炮聲中,任何命令的下達都需要吼出來。
波蘭人發起了一場三百人,中隊規模的衝鋒,但是在華倫預設的戰場上,騎兵並不容易散開,人數上的優勢,在戰術上反而是劣勢,因爲增加了太多的靶子。
密集的騎兵很快距離戰壕只剩下五十米,似乎戰馬再有幾秒鐘就可以越過戰壕,波蘭步兵也準備在騎兵衝過戰壕後迅速跟進。
沒想到華倫會把波蘭騎兵放到這麼近的距離上,弗裡蒙德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緊張的跳出來,一羣揮着馬刀的騎兵,在眼前就像是一座正在壓下來的山。
“放!”華倫大吼了一聲,野戰炮離開噴出一片散彈。
三門野戰炮射擊過後,另外三門也緊跟其後。在近距離上,六門火炮的散彈發揮了最大的殺傷力,即使是穿着鎧甲,波蘭騎兵終歸還是血肉之軀,散彈射穿了戰馬、人體,碎肉、鮮血、嘶鳴、慘叫,煉獄似乎出現在人間。
“燧發槍!”趁着火炮需要裝填,華倫趕緊命令士兵填補火力空白。
炒豆一樣的燧發槍聲再次響起,作風頑強的波蘭騎兵迅速分開,想從兩側進行包抄,然而剛剛調整好戰馬的姿勢,野戰炮又響了。
採用原始整裝炮彈的野戰炮,可以每分鐘發射八發,這射擊速度已經超過了燧發槍。
看着波蘭騎兵又倒下一片後,華倫興奮的一握拳。
“大人,炮身太熱了!”炮兵向華倫彙報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長時間的射擊中,火炮炮身過熱了。
“繼續射擊,打退了騎兵後再給火炮降溫!”幾乎沒經過思考,華倫就給出了指示,現在必須讓火炮繼續射擊,不然那些波蘭騎兵還會繼續嘗試衝鋒。
佐爾齊威斯基看着自己的騎兵又倒下一批,心中也不住的惱恨,“該死的火炮!如果我有火炮,如果我也有!”
佐爾齊威斯基惱恨歸惱恨,腦子並沒有失去理智,立刻讓騎兵後撤,而藉着剛剛的衝鋒,波蘭步兵向前稍稍推進了些,而且戰場上的屍體還給波蘭步兵提供了掩體。
佐爾齊威斯基的步兵數量同華倫差不多,佔有絕對優勢的只有騎兵,可是騎兵在華倫的野戰炮面前,又絲毫體現不出優勢來,這像是一個死結。
經過了一個高潮後,戰場再次平靜下來,炮兵開始給過熱的火炮降溫,一團團水汽升起來。已經是中午時分,這種戰場異象清晰的進入佐爾齊威斯基的眼中。
“如果我不斷的發動進攻,他們還能支持多久?”雖然波蘭騎兵傷亡慘重,但是陣亡的不足兩百人,在數量上佐爾齊威斯基的隊伍還是繼續佔有絕對優勢。
佐爾齊威斯基有佐爾齊威斯基的打算,波蘭騎兵也有波蘭騎兵的打算,連番的傷亡讓波蘭騎兵軍官有點氣餒,奧姆洛克城的隊伍似乎是無法衝破的。
“大人,我們應該退兵!”騎兵軍官開始對佐爾齊威斯基建議。
這出其不意的建議,讓佐爾齊威斯基大爲驚訝,這說明自己在士兵中建立的威信正在喪失,雖然佐爾齊威斯基並沒感覺到自己失敗了,但是士兵們不這麼想。
“勇敢的士兵們,我們還有路可退嗎?難道你們不想回到我們的波蘭了?”佐爾齊威斯基不得不對士兵們做思想動員,想要回到波蘭,途經摩拉維亞這條路是損失最小的,雖然現在面對着一支很難對付的隊伍。
“看看你們沉甸甸的戰利品,只要繼續拿出你們的勇氣,那些摩拉維亞人就會讓開路!”佐爾齊威斯基決定最後試一次運氣,如果還不行,那就只能和對面的人來商談,是不是能用金錢買一條路了。
熱鬧了一上午的戰場持續的平靜下來,到了傍晚的時候,也沒有變化,但是兩支隊伍的首領都知道在這平靜後將是一場大爆發。
同前一個晚上相比,現在的夜晚是真正的夜晚,天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星,厚重的雲讓夜空各位的黑。
“月黑風高殺人夜!”華倫唸叨了一句後,揉了揉自己發紅的眼睛,對面被波蘭步兵佔據的壕溝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華倫清楚,這些步兵一定是在爲騎兵鋪墊通路。到了明天,波蘭騎兵可能會決定戰鬥的最後勝負。
看着自己的戰線,華倫下了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定,卡提內的中央陣地和弗裡蒙德的右翼陣地全部放棄,戰線完全收縮到一面坡的坡頂。
“要有秩序的分批撤退,記住,一定不能讓對面發覺!”華倫再三的叮囑着。
“維德馬赫,馬上帶你的人構築臨時工事!”一直沒被投入戰場的維德馬赫終於被華倫安排了任務。
華倫交給維德馬赫的任務並不輕鬆,初春的凍土並不容易挖掘,而且還不能搞出太大的動靜。
最先撤回的是野戰炮。進入到新的臨時工事後,炮兵馬上佈置炮位,裝彈手則在稍遠的地方安置彈藥。
維德馬赫用輜重馬車和泥土搭建了新的工事,撤下來的士兵自發的加入進來,儘量使泥土加厚。
華倫親自檢查了每個炮位的射界,以確保火炮之間可以相互掩護。看着華倫的身影,士兵們紛紛默默的行禮,而華倫握着拳頭,用力的晃動,來無聲的鼓勵。
午夜時分,華倫已經完全放棄了原來的陣地,所有兵力全部收縮到坡頂。
當天再次亮起的時候,拉夫龍根伯爵被華倫最新的佈置嚇傻了,這單薄的防線將要面對成羣的波蘭人,自己得趕緊逃命才行。
名義上的總司令提議回城,這建議華倫當然不能答應,在強令下,拉夫龍根伯爵類似人質一樣被華倫扣押了。
來送食物的修道院院長如期帶着麪包再次出現,當見到華倫的新戰線後,修道院院長對華倫和在場的軍官做了禱告。
“感謝您的慷慨,院長大人!這還不是最後的戰鬥,我不會做臨終懺悔!”對於修道院院長非常含蓄的好心,華倫很明白的拒絕了。
“士兵們,是什麼讓你們背井離鄉,是戰爭,是戰爭中那些以搶掠爲生的人!”華倫趁着還沒開戰,抓緊時間對士兵們做動員,連續的戰鬥肯定會讓士兵們產生負面情緒。
華倫的話讓士兵紛紛點頭,華倫這話說的沒錯。
“那今天我們爲什麼在這裡戰鬥,爲什麼看着自己的同伴失去生命,仍然在這裡戰鬥!”華倫大聲的問。
“爲了科克布倫!”
“爲了領主,華倫大人和索菲亞大人!”
士兵中有人回答。
聽着這回答,華倫搖了搖頭。
“是爲了你們,是爲了你們的家園!”華倫換了緩慢而且低沉的語氣,“如果這些強盜進入你們的家園,會是什麼結果?那些被劫掠的村莊是什麼樣子?想想你們曾經的經歷!”
華倫的話不太高明,但是很能打動士兵們,十幾年的戰爭中都發生了什麼,這些曾經的市民或者農夫都親身經歷過,在科克布倫,在華倫這樣一個好領主的治理下,新的家園是他們對主信仰下新的依託。
“因主之名!”卡提內帶頭吼了一聲。
“因主之名!”士兵們重複。
“爲了家園,自由!信仰!拿起武器!”華倫舉着手中的燧發槍。
“拿起武器!”士兵們高喊着,紛紛回到戰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