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楊接完電話,神情複雜的看着齊愛民說:“海老說有這個事……”
齊愛民頓時臉都氣紅了,“我好歹也算是高級幹部,真有人找我遞材料,我難道還會隱瞞?我替誰隱瞞?”
許春楊笑着說:“別急,我是信你的。”
齊愛民騰地起身,“他們這是想把水攪渾!”
兩人都是老資格的組織幹部,看多了升官面前各種幹部的嘴臉。兩人心裡一致認爲,這個什麼“揭發材料”就是熊黃搞的小動作。在組織部門考察的關鍵時間送出一個炸彈。給熊文濤上位掃清障礙。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自己內部出了什麼紕漏,導致這個遞交材料的人沒有出現在齊愛民面前。然後熊家還委託海老向他們施壓。
說實話,到了許齊這個級別的組織部大佬,心裡最反感的就是有人設局,拿他們當刀子殺人。這一刀子要是捅出去,郭小洲的圳市之路徹底終結。郭小洲一方肯定會連他們也記恨上。這不是無妄之災嗎。不是誰誰怕誰,問題是誰也不情願被人利用。智商越高越是難以接受。
兩人心底恨得咬牙,但誰也沒表現出來。
“也許出了什麼意外,或者誤會。”許春楊安慰道:“再等等,海老會回話的。坐!喝喝我這老普洱。”
齊愛民很快冷靜下來,“不好意思。有些失態。”
許春楊擺擺手說:“趁這個機會,我們聊聊關於你對他們倆的觀察。”
齊愛民沉吟片刻,回答道:“總體來說,兩人各有優勢。郭小洲的經濟工作能力非常突出,缺憾是太年輕,一下子到圳市當市長,是不是過渡太快了點?”
許春楊旗幟鮮明地說:“有時候我們就該果斷一些,對一些有能力講原則的年輕幹部,就是要破格提拔放手重用,讓他們勇挑大樑。如果都要論資排輩,那我們的幹部體系遲早會出問題。”
“可是幹部成長是有規律的,年輕幹部從參加工作到走向成熟,成長爲黨和國家的中高級領導幹部,需要經過必要的臺階、遞進式的歷練和培養。當然,我們不能唯臺階論,但必要的臺階也是要的……”齊愛民並不因爲許是直管上司而不敢唱反調。也不會因爲被熊黃利用而喪失原則。
當然,到了他這個級別和重要位置,如果一味不講原則的服從,是不可能走得更遠的。
有時候,有態度比沒態度好。
否則,誰也不會重視你。
許春楊看中齊愛民的就是他的原則性。齊愛民不會因爲個人的好惡而影響自己的判斷。
“呵呵!老齊,你先看看這份文件。”許春楊拿起辦公桌上擺放的一份文件,遞給齊愛民。
齊愛民接過來看了一眼,馬上擡頭望向許春楊,驚訝道:“中財辦再次擴軍?”
上次財辦人員擴充,還是齊愛民親自帶隊完成人事調動的。這才隔了不到半年,中財辦再次擴充人員。
作爲華夏財經領導小組的辦事機構,中*財辦長期以來一直比較精幹,領導層一般是二至三人組成。但十x大後,隨着中央對經濟工作的重視,以及財經領導小組領導人數的增加,中財辦也不斷地得到充實和加強。
目前財經領導小組中有四位zzj常委,其中包括一號二號首長。超過半數zzj常委參加財經小組的領導工作。財辦的擴軍也被認爲是中央財經領導小組高規格配置的一種具體體現。
許春楊說:“這輪調整中財辦的擴軍,不僅是規模的擴大,也是職能範圍的擴充,廣泛參與宏觀經濟決策、經濟改革、三農、金融等諸多方面。經濟能力和專業背景越來越受重視。”
齊愛民敏感地再次擡頭,“您的意思……”
許春楊淡淡一笑,“在你離開zzb的這段時間,我仔細想過,熊郭之爭,已經變味……爲什麼我們不能找一條兩全其美的方法呢。”
“您的意思是讓郭小洲去中財辦公室?”齊愛民眼睛大亮。要說,中財辦的地位絲毫不亞於圳市,甚至在某些方面猶有過之,四大zzj常委巨頭不說,辦公室主任本身兼任發改委副主任,四名副主任,無一不是各領域的佼佼者。
文件要求是全面選拔一名年輕的專職財辦副主任。因爲其他副主任莫不身兼數職,比如中農辦,國家外匯管理局等等。
許春楊笑而不語。
齊愛民感慨地搖晃着手裡的文件,“如果這個人事調動提前出臺,也許不會有後來的周折了。”
“現在也不遲。我本來想等你考察回來找你談這件事。但是……”許春楊話沒說完,辦公桌上的保密電話響了起來。
許春楊秘書提起電話,聽了幾句,說了聲,“我知道了。”說完放下電話,看着齊愛民說:“海老那邊回話了。說爆料人進了你們所在的賓館就被當地反貪局扣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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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升是證監會官方網站舉報專欄的三名工作人員之一。
這天,他按慣例打開舉報郵箱,便看到六個舉報郵件。他老練而快速的一一瀏覽,很快剔除了其中的四份舉報文件。
根據《證券期貨違法違規行爲舉報工作暫行規定》,中心只受理同時符合以下條件的舉報:1、舉報事項屬於證監會和各證監局監管職責範圍;2、提供被舉報人的姓名(名稱)、身份等信息;3、提供違反證券期貨法律和行政法規的具體事實、線索或證據。
也就是說,他在短短十分鐘內,就基本判定四份舉報信不符受理條件。而一份來自西海省陳塔開發新區的實名舉報信引起了他的注意和重視。
因爲這名舉報人身兼上市公司董事長和地方政府黨委領導。
更關鍵的是,最近半年陳開股份攪動股市動盪,引發證監會監管部門的高度關注。
他再次認真瀏覽舉報信,馬上打印出來。
二十分鐘後,他敲響了上級領導的辦公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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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風雲驟起,謝富麗卻提前二十一天產子。
雖然謝富麗的安胎和產前鍛鍊都做得非常到位,但她到底是大齡產婦,在距離預產期二十一天的這個晚上,突然發作。
謝富麗的保姆一邊撥打120電話,一邊打通跑跑的電話。
跑跑馬上通知單彪,兩人分頭趕往省婦幼保健院。
當時謝富麗的羊水已破,整個人已經很虛弱。院方組織醫護人員給她做各種產前檢查。檢查結果顯示,必須馬上進行剖腹產手術,但手術風險很大,醫生表示,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六十。最壞結果只能保住一個人。
也就是說,要麼保大人,要麼保小孩。
手術前,家屬必須簽字。
這個問題難住了跑跑和單彪。他們倆面面相覷。直系家屬?應該是孩子的父親郭小洲。但他在法律上沒有任何簽字權。要麼通知謝富麗的母親或其他親戚。可是,謝富麗是臨時發作,她的親屬都不在武江。
跑跑走進病房把情況告訴謝富麗。雖然很殘酷,但她不得不說。
謝富麗聽完跑跑的話後,雙手撫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睛閉了兩分鐘,然後睜開眼嗎,很平靜的說:“保孩子。麻煩你幫我籤個字。”
跑跑急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必須考慮清楚,況且,我們還沒有通知小洲哥……”
“不用通知他。他最近正是仕途中的最關鍵時期……”謝富麗說到中途,疼得皺起眉頭,呻吟兩聲,喘息着道:“我要我的孩子。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跑跑的眼眶閃爍着淚水,同時還有埋怨,不甘和憂傷。
“答應我,不要去打擾他。一定不能……”說到這裡,她伸手猛捂肚子,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下滑。
“護士……醫生……”跑跑急喊幾聲,護士們拿着吊瓶匆匆跑入。
跑跑看着護士扎完針,謝富麗似乎平靜下來,她這才走出病房。
單彪正焦急的等待,“她怎麼樣了?”
跑跑黑着臉,瞪了他一眼,“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單彪張口結舌,“喂喂!這是怎麼了?誰招惹你了?”
跑跑冷着一雙眼睛,恨恨道:“麗姐爲了他的孩子馬上要和生命賽跑,他呢,還一心想着升官發財,不說來看看她,二十多天不聞不問,你說,男人是好東西嗎?麗姐值嗎?”
單彪張嘴卻又閉上。他知道跑跑最近的確很累,要替郭小洲照顧兩個孕婦,武江城區兩邊趕,自己家的孩子都沒機會照顧。
這其實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跑跑和謝富麗左雅兩人長時間接觸,建立了友情。越是看着兩個高層次美女千方百計爲郭小洲說好話,爲他着想,她就越是不舒服,越是替兩女不值,越是覺得郭小洲可恨,男人可恨。
單彪賠笑,“最近不說特殊時期嗎,他也難……”
“他難,讓他來簽字,他的孩子,他的骨血。”
“跑跑……要不這樣,字我去籤。”單彪硬着頭皮道。
“你籤?呵呵!可惜,麗姐要的是我去籤。我去找醫生簽字,儘快進行手術。”跑跑說完轉身,“麗姐交代了,不要通知他。我想你也不會通知的。”
看着跑跑急促離去的背影,單彪走到醫院走廊窗前,猶豫良久,還是掏出手機,撥通了郭小洲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