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郭小洲前往程力帆教授的家中取了墨翠獅子。
程力帆教授不在家,但他對家裡有過交代。程老的夫人送了他一個黑色軟包,軟包裝小木盒子正好,而且包中還有程老寫給顧松濤的一封親筆信。
郭小洲辭別師母后,並沒有在市區等趙衛國的車前來接送,他很有覺悟地直接乘坐機場大巴來到武江機場。上車後,他給趙衛國打去電話,說他先去機場等候。
到達機場後,他先給孫慧敏打了個電話,然後又給市長鄭傑打了彙報電話。畢竟他這次去京都會和鄭傑的堂弟鄭則生見面,想瞞也瞞不了,還不如索性提前通知一聲。
鄭傑接到他的“彙報”電話,語氣很平靜道:“趙書記只是讓你去提前公關?有沒有具體的指示?”
郭小洲回答,“暫時沒有。”
鄭傑沉吟片刻,語氣很委婉道:“我喜歡和坦誠的人打交道。你這個年齡正是充滿憧憬的年代,我也是從你這個年齡過來的人,所以,我有些心得與你分享。在很多時候,如果你的領導沒有給你指導性的意見,指令含糊沒框架,也許有可能是爲他自己將來收拾殘局留退路。”
郭小洲心中一動,他知道趙衛國一直把他當槍使,他也一直很配合,因爲彼此目標一致。至於鄭傑所說的可能,也不能說不存在,但可能性很小。
集團組建以及上市計劃周康市委市政府已經上報廣漢市和省政府備案。一旦上市計劃受挫,需要有人來承擔責任。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市政府一把手鄭傑,以及實際操作人郭小洲。
鄭傑當然不願意成爲墊背者。以前趙衛國擔任市長時,親自主持太和集團組建以及上市規劃,這無可厚非。但是新市長已經上任,你這個黨委一把手依然操控着太和上市規劃,的確有些太欺負人了。
他是外來新人,對周康的家底都還沒摸清楚,的確很難立刻投入工作,特別是涉及多企業和方方面面糾葛的太和新集團組建,趙衛國不是不能強勢介入,但手伸得太深,甚至瞞着他想走借殼上市的策略,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郭小洲的態度很簡單,他人微言輕,只能儘自己本分做人做事。
鄭傑笑了笑說:“我祝你成功。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直接聯繫我,我雖比不了趙書記在京都的背景和底蘊,但小事上還是可以出出力的。鄭則生那邊無需我打招呼,我以前工作過的縣城有個在京的企業家,你到京後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找他。”
郭小洲開始還不以爲然,但聽到後來,心裡有所好奇。這個企業家難道比鄭則生還有能量,否則鄭傑爲什麼單獨提到這個人。
結束了和鄭傑的通話後不久,趙衛國趕到了機場。前來送機的是周康市委秘書長蘇俞。三人寒暄一番後,趙衛國去了趟衛生間。
趁這個機會,蘇俞遞給郭小洲一張銀行卡,低聲交代說:“這是市裡的招待經費,趙書記還沒來得及挑選新秘書,你這次的角色會有些辛苦,郭廠長要多多擔待啊!”
郭小洲開始很吃驚。據他了解,一般市委書記或市長出差公關,誰都可以不帶,財政局長是必須帶在身邊的。沒有財神爺在身邊,去哪都不方便。
雖然這是要讓他臨時充當秘書角色。如果趙衛國在京都宴請公關,他要馬前鞍後的伺候着。最重要的是,這也是趙衛國給予他一定的費用開支權。比如他宴請幾位師兄,或者送點小禮物什麼的。如果帶上財政局長,反而不太方便。
蘇俞沒有說明卡里有多少錢,只是告訴他密碼以及發票單據等程序。交代完工作後,蘇俞和郭小洲拉起家常,很含蓄地說:“郭廠長年輕有爲,能力非凡,放在一廠之地實在屈才,我們市委辦公室還缺個副主任,郭廠長要不要考慮下。你如果願意,我馬上向趙書記打報告申請。”
郭小洲受寵若驚道:“謝謝蘇秘書長看得起!我一定考慮!”
蘇俞並沒有停止的意思,他繼續誇獎道:“你如果能來我們市委辦公室,我這個辦公室主任就輕鬆了。”
郭小洲謙虛道:“秘書長再誇獎下去,就是在寒磣我了。”
蘇俞由衷地說:“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啊!”
“謝謝蘇秘書長擡舉!”郭小洲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問道:“就我和趙書記兩個人去京都嗎?”
“可不是嘛!趙書記對你非常器重!對了,趙書記回京都會回家住,你去我們辦事處住,方便,辦事處主任勞愛芳同志能耐不大,但提供點後勤服務,照顧生活,訂機票,送機場,聯繫什麼部門,介紹點京都信息什麼的還成。”
郭小洲狐疑道:“我聽說縣級駐京辦不是一律撤銷了嗎?”
蘇俞笑道:“撤是撤了,你過去肯定看不到周康市駐京辦事處的銘牌,但換湯不換藥。現在的辦事處的名字叫‘周康賓館’,以前的勞主任現在的身份是賓館總經理。賓館有正式工六人,對外招聘三十七人,前廳是賓館大堂和餐廳,二樓有二十二間客房對外營業,後院有八個套間不對外,只用來接待周康市領導和隨行人員。”
“要是沒有趙市長當年的操作和魄力,我們很難拿下這個賓館……”蘇俞正色道:“郭廠長不要以爲駐京辦是給領導帶來福利和腐敗的一個機構。這年頭,有錢住哪兒不行啊?住在自己的辦事處,多少還會有一些監督的功能,畢竟在自己的派出機構中吃住,上上下下都是熟人,多少會有些顧忌吧。”
郭小洲點頭道:“這話在理。”
蘇俞意味深長道:“去了京都,有事多和勞主任溝通溝通,她駐京快十年了,是個京都通。”
郭小洲點頭說“一定向勞主任虛心請教。”
蘇俞似乎還想說什麼,眼角瞥到趙衛國的身影,他轉身迎了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取票,領取登機牌,進入安檢通道,郭小洲和趙衛國在登機候機廳等候登機。在候機期間,趙衛國一直遠離人羣撥打電話。
直到兩人登機後,纔有了簡單的交流,由於在公衆場所,兩人的交流內容也極爲有限。趙衛國索性眯着眼睛小睡了一個小時。
下了飛機,趙衛國精神抖擻地走出人羣,有兩撥人分別在機場迎接他。
“趙書記!歡迎您來京都!”一名三十左右的俏麗少婦帶着一名男下屬恭敬地走向趙衛國。
趙衛國隨手把手提箱遞給女人身後的男子,笑着說:“勞總先等等,我去和朋友打個招呼。”說完,趙衛國迎着兩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去。
“衛國!”兩個男人笑着喊着他的名字。
“不是說了別來接機嗎?你們可都是大忙人啊!”趙衛國和兩人奇親熱地握手擁抱,低聲說着什麼話,三人齊聲大笑。
郭小洲的目光從趙衛國的兩名朋友身上轉到勞愛芳的身上。
初看,勞愛芳並不算漂亮,中等身材,也沒什麼傲人的曲線,五官也不算特別精緻,但她卻有種極強的親和力,臉上的微笑是他見過最和諧的,讓人如沐春風。
“這位就是郭廠長吧。郭廠長你好!我是市駐京辦勞愛芳。我代表辦事處全體職工歡迎你的到來。”勞愛芳微笑着伸手。
“不敢當!勞主任太客氣!”郭小洲握住她的手,感覺熱乎乎的,掌心柔軟溼潤。他暗地裡很奇怪,遠在京都的勞主任居然知道他的名字,還一眼認出他。
勞愛芳似乎明白他的疑惑,神秘地一笑,坦率道:“駐京辦雖然遠離家鄉,但郭廠長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貫耳喲!”
“是嗎……”郭小洲剛要開口,趙衛國和他的兩名朋友走到他們身邊。
勞愛芳淺淺一笑着說,“趙書記,中午給您安排了歡迎宴,如果您的朋友們方便,我代表您作個邀請。”
勞愛芳一邊說着話一邊觀察趙衛國的兩位朋友。
作爲辦事處的主任,服務領導是第一要職。而瞭解領導的朋友,也是她的份內工作。
不僅是她,郭小洲也在暗暗打量趙衛國的兩名朋友。
兩人的氣質不俗,穿戴貴而不富,很內斂,這證明他們大概和趙衛國一樣,都屬於體制內的幹部,不像是商人,因爲他們身上沒有商人的那種精明的敏銳嗅覺,精明的商人可以將商業意識滲透到生活的每一件事中去,甚至是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商業細胞。
這兩人中身材稍高的男人明顯比較有修養,對於勞愛芳的邀請,他很客氣地說了聲謝謝。而另一個身穿正裝的男人,骨子裡透着倨傲道:“中午沒空。”說完,他瞧着趙衛國,“怎麼,衛國打算放我們鴿子?”
趙衛國笑着說,“當然不會,只是……”
倨傲男人的目光瞟了瞟郭小洲,“他是你秘書吧,小事讓他去做啊!當秘書的就得有這種覺悟。”
趙衛國臉上微露尷尬,他看了看郭小洲,也沒做解釋,而是含糊其辭道:“小洲,你先去辦事處休息,我們午飯後再聯繫。”
郭小洲不動聲色的說了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