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顧松濤這種級別的部委高官,無論是趙衛國還是黃誕,王大軍,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他們彼此眼神裡都透出震驚。
即便是趙衛國知道郭小洲和顧松濤的關係,也同樣震撼。因爲在他想來,到了顧松濤這個位置,面對郭小洲這種“低層”師弟,一定是高高在上的姿態,怎麼可能親自來機場送行呢。
換而言之,能達到讓顧松濤親自送行的人,級別至少是正部,或者國際級的金融巨鱷。
甘子怡的眸子裡難得露出詫異的光芒。她在海外投資集團任過職,更沒有理由不認識這個金融界的新貴。
唯有丁小寧,大概屬於“不知者無畏”的範疇,她瞥了顧松濤和他的秘書一眼,眼睛馬上回到郭小洲身上。
當然,她稍後還是從在場衆人的情緒變化上,感覺來人的不普通。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男人居然是央行大權在握的巨頭之一,國家宏觀經濟調控的一隻手柄。
顧松濤的到來,馬上扭轉了以郭小洲爲中心的態勢。所有的人都圍住他,問好打招呼混臉熟的。
郭小洲忙着介紹,當然,他有意無意漏過了王大軍。實際上他還真不瞭解王大軍的底細。但是對於黃誕,他的介紹詞是:“趙書記的朋友”。
顧松濤還主動伸手與黃誕輕輕握了一下,直把黃誕喜得臉上全是受寵若驚。
顧松濤可以說是借幹部年輕化知識化的大好東風崛起上位的典型,國內最年輕的一批高幹,師出名門,屬於知識技術性精英官僚,一身儒者風範,沒什麼官威,氣態一派中正平和。
唯有當郭小洲介紹甘子怡的名字時,顧松濤的眸子微微掠過一絲異彩。他雖然不介入某些京都的圈子,但京都“怡姐”大名,如雷灌耳。即便是他這類年輕的官場新貴,亦要在某些勢力面前低下高貴的頭。
這時,一直在外圍猶豫彷徨的王大軍,終於鼓起勇氣擠到顧松濤的身前,態度恭敬地自我介紹並伸出雙手道:“我是趙衛國的發小,目前在教育部工作,一直是顧行長的粉絲,前不久我還看過您的一個訪談節目。”
顧松濤淡淡瞥了他一眼,他雖然一派儒家學者氣態,但他能站在今天的位置,“眼神”不好,不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絕對不可能出位的。剛纔郭小洲介紹了全部人羣,但惟獨沒有介紹這個姓黃的,肯定自有原因,他不可能不配合小師弟。
因此,他無視那對伸出來的“友誼之手”,側首對身後的秘書道:“把我的禮物拿出來。”
王大軍滿臉尷尬地緩緩縮回雙手,無地自容。
顧松濤的秘書從包裡拿出一個普通的黃紙盒,一手掌大小,很薄,看起來毫不起眼。
郭小洲也沒當回事,雖然他送的墨翠獅子擺件比較值錢,但顧松濤能回送禮物,已經算是很有人情味的做法。他笑着接過來,“謝謝師兄!”
顧松濤拉着他的手,“我們都在外地,老師就靠你多去看望照顧了。”
“分內之事!”郭小洲毫不含糊。
這時,顧松濤的秘書小聲提醒道:“部長,快到點接機了。”
顧松濤點了點頭,對裴金譚等三人說,“麻煩你們了,我得先一步離開。”
等顧松濤離開後,衆人的目光落在郭小洲手裡的盒子上,羅運升比較好奇地說,“小洲,是不是給我們欣賞下,老顧送的什麼寶貝?”
“我打賭,肯定不是他收藏的書房擺件,那都是老顧的心肝寶貝。”鄭則生打趣道。
連甘子怡都好奇地凝視着黃盒子。
郭小洲大大方方地打開盒蓋,露出一快金黃色的金幣來。
“哦,是一塊紀念金幣。”羅運升拿起金幣看了看,不客氣道:“老顧也忒小氣了點,送就送人一套嘛!這玩意,他們銀行多的是。”
這羣人都不玩收藏,更不玩貴金屬紀念品,雖然嘴上沒說,但心底的意思和羅運升差不多,認爲顧松濤太小氣。央行的大行長,別說普通的紀念金幣,就是限量版的金幣也能很輕鬆的拿到。
王大軍這時才稍微舒坦點,心想,顧行長不是來專門送行的,只是順便,而且送這麼不值錢的小紀念金幣,滿打滿算兩千塊錢,的確是沒有把郭小洲放在心上。
正當郭小洲準備蓋上盒子時,一旁的勞主任忽然開口道:“郭廠長,我能不能過過眼。”
郭小洲笑着遞了過去。
勞主任拿出紀念金幣在手上把玩幾秒鐘,駭然驚呼道:“這是88年發行的熊貓金幣,12盎司,面值一千元。”
趙衛國感覺她的話很無聊,發行年份和重量,以及面額,金幣上都清清楚楚,需要她來咋舌?他非常懷疑勞麗芳是不是想借此機會和衆人拉關係。這個勞麗芳,拉人脈都拉到了自家書記面前。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猜錯了,勞麗芳臉色很凝重地說,“去年嘉德的春季郵品錢幣銅鏡專場拍賣會上,一枚同樣的熊貓金幣拍出了20萬元的天價。”
“哦!”
“啊哦!”
“呃!”
衆人看向這枚金幣的眼神和剛纔絕不相同。
包括郭小洲的三位師兄,他們想不到顧松濤居然這麼大的手筆,一送20萬。區區20萬在這羣人的心中,還真不夠多少分量,但分量重的是“情義”。
趙衛國也挑眉暗驚。
黃誕自不必說。他一直都在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像大軍一樣得罪郭小洲。雖然他現在沒什麼求他的地方,但山不轉路轉,沒準那一天,他會有事求到郭小洲師兄的門上,到時有趙衛國幫着說話,郭小洲出面,也許成敗就是一念之間。
王大軍內心幾乎快奔潰了,他瞧不起的鄉巴佬,央行的大人物卻待若上賓,還贈送厚禮。這劇情跳躍的程度之大,他的心臟已經難以消化。
郭小洲雖比他們淡定,但他心裡不相信這小小金幣會值20萬,他動了動脣,“勞主任,你別是看錯了吧。”
勞麗芳很確定地把金幣遞還給郭小洲,“我百分百趕保證。”說到這裡,她笑着說,“我們駐京辦最近幾年一直爲選禮物的事情頭疼。禮物選重了不好,輕了不好,普通了拿不出手,菸酒卡等俗物有時候都不好意思登門。我們最後選定了郵品紀念金銀幣禮品。效果不錯。禮不重,但勝在能增值。”
勞麗芳說:“爲了瞭解錢幣禮品,我專門學習研究過紀念幣市場。”
郭小洲的心臟“彭彭”亂跳,他沒想到自己忍痛送出價值十萬的墨翠獅子擺件,顧松濤還以雙倍的禮物。他對金錢的要求不高,相對來說,他更看中顧松濤禮物背後的“情誼和重視”。
趙衛國聽到這裡,忽然想起勞麗芳送過一套金銀幣紀念套裝給他,金幣銀幣好幾個,面值三千多元,如果照郭小洲手裡的金幣升值,那得值多少……於是他問,“勞主任,你替駐京辦採購的套裝現在價值多少?”
勞麗芳回答道:“大概升值了一千多元吧。”
趙衛國又問,“同樣的紀念金幣,升值空間爲什麼如此大的區別?”
勞麗芳回答道:“選擇紀念幣,第一看發行量;第二還是看發行量;第三才是看工藝;第四看題材;第五看設計。88年的熊貓金幣發行量稀少,而且限量。我們採購的套裝發行量增加了數千倍。市場上流通的多,升值空間相對就小。”
趙衛國還想說話,甘子怡早已不耐煩地發話道:“姓趙的,你是不是眼紅了,要不乾脆辭職玩收藏去。”
趙衛國臉皮微紅,“我只是關心駐京辦的工作……”
“甭廢話。回答我前面的問題。”甘子怡不客氣打斷他的話。
“什麼問題……”趙衛國一臉苦笑。
甘子怡瞥了郭小洲一眼,“你是他領導,你下命令。讓他在京都玩幾天。”
這個問題趙衛國之前其實已經回答過,他無所謂郭小洲在京都多待少待幾天。問題是郭小洲自己不答應。
如果換二十分鐘前,他還真會對郭小洲直接下達命令,但現在,當着郭小洲幾個師兄的面,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再說,幾天他算是徹底瞭解了郭小洲的“分量”。他還真不願得罪郭小洲。
可是擺在眼前的麻煩是,他必須得罪一個人。
得罪誰呢?
得罪了甘子怡馬上有看得見的苦頭吃。
得罪了郭小洲這支潛力股,未來不好說,但他肯定算是連帶着得罪了郭小洲的幾大師兄。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況且,他之前因爲大軍的態度,已經令郭小洲有些看法……
正在他左右爲難之際,廣播裡通知他們的航班開始驗票。
郭小洲靈機一動,嚷嚷往驗票通道逃去,“謝謝各位相送。拜拜了!”
勞麗芳機靈地把登機牌分別遞給郭小洲和趙衛國。老沙配合地提起幾袋子禮物,“我去辦理託運手續。”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趙衛國低頭便跟着郭小洲朝驗票通道跑去。
“郭小洲,你等着,有你好看。”甘子怡亦跺腳,衝着他們的背影怒斥道。
丁小寧則跟着小跑兩步,溫柔地叮囑道:“小洲!一路平安!到了發個短信給我。”
聽着丁小寧溫柔如水的話語,甘子怡只能無奈地猛翻白眼。把一連串罵人的句子死死憋在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