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候,宋小麗給他撥打電話,告訴他,孫慧敏要見他。
孫慧敏沒有用前任書記的辦公室,而是選了一個前副廠長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恰好在郭小洲辦公室的隔壁。
郭小洲去見孫慧敏時,本打算先去套套宋小麗的話,找點資料。但旋即一想,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欠宋小麗的情多了,將來會是個麻煩。
於是,他抖擻精神,敲響了孫慧敏的房門。
出乎意料,孫慧敏親自給他開門。
剛纔在原料倉庫,他沒有時間仔細打量孫慧敏,現在兩人單獨坐在不大的辦公室裡,他才感受到這個“母大蟲”的風采。
嚴格來說,三十歲的孫慧敏不算特別美的女人,也沒有紀檢官員的威嚴霸氣,相反,她的眸光不溫不火,但蘊藏殺伐之氣,郭小洲甚至一瞬間撲捉到她眸子裡掠過一道哀豔到極致的悽美光暈。
“郭廠長,你下來時正值太和廠多事之夏,接待方面有不到之處,請諒解!在生活方面有什麼需要,你隨時都可以提出來。”
好手段,不提工作,提生活,到底是體制內薰陶出來的幹部啊!相比上午姓周的胖子副總,完全是兩個天地的境界。
郭小洲也不拐彎抹角,他開門見山道:“生活安排我沒什麼要求可提的,不給基層添麻煩、不給基層加負擔,是掛職幹部的基本要求。我想和孫書記談談太和廠的生產恢復情況。”
孫慧敏繼續打馬虎眼,淡笑道:“恢復生產的事情,市政府領導正在商量研究,聽說郭廠長以前是大市電視臺跑公安條口的記者,文筆一定了得。”
郭小洲頓時知道她不想和自己談工作,壁壘森嚴,他不可置否笑了笑,擡頭掃了掃空調的溫度。他去謝富麗辦公室時,空調溫度是21度,而孫慧敏的空調溫度卻是二十六度。
這要麼證明孫慧敏怕冷,要麼是她比較懂得養生,知道溫度太低對身體不好。
但是他卻從孫慧敏臉上看到了異樣的蒼白,他腦子一轉,頓時找到了打破壁壘的突破口。
郭小洲的眼睛轉向孫慧敏,毫不避諱地緊盯着她的臉。
看得孫慧敏一陣煩躁,她有些不愉地轉化了話題,說:“郭廠長,你去採購棉花的事情,有些……”
你現在想和我談工作,我還不談了呢,郭小洲眯起眼睛道:“恕我直言,孫書記的身體好像有些問題。”
孫慧敏臉色一冷,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郭廠長,我工作期間不談私事。”
郭小洲無動於衷道:“我家是祖傳中醫,如果您相信我,我可以給您把把脈。”
孫慧敏眸子裡有些怒意,她從沒見過這麼不識趣的年輕人,她咳嗽了一聲,身子往後縮了縮,緩緩道:“作爲掛職幹部,應該明確掛職的目的,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我給您看看,我要是說的不對,您再批評我。”郭小洲起身,不由分說便伸手抓起孫慧敏的胳膊。
“你……”孫慧敏又氣又怒想要掙脫胳膊,卻始終無法擺脫那隻手的束縛。
郭小洲毫不退縮,把一個男人的堅持演繹到了極致。
他另一隻手搭上她的手腕,裝模作樣沉吟半晌,忽然道:“您最近是否有心慌、胸悶、胸口痛症狀,有時是左上肢及背部疼痛……”
“放開……”孫慧敏又羞又氣,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如果換成別人,她當即會擡手一耳光,可郭小洲畢竟不是周康本地人,是上級派來的掛職幹部,她擔心事情鬧出去,對周康對自己對太和廠影響都不好。本來就風雨飄搖的太和廠,一旦傳出女書記和掛職年輕廠長的緋聞……
“你有時候上樓或小體力勞動出氣困難,嚴重時可能會有絞痛感。”
“而且你最近的記憶力明顯下降,經常丟三納四,胃口也不好,吃什麼都不香……”
這幾句話孫慧敏聽清楚了,她的臉上一陣恍惚。因爲郭小洲說得太對了,她最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注意力不夠集中,記憶力下降,而且思維緩慢、反應遲鈍。
郭小洲感覺到手裡的胳膊不再掙扎,緊繃的肌肉也逐漸放鬆。他擡頭問道:“而且經常頭暈,失眠多夢,容易驚醒,對不對?”
孫慧敏條件反射似地點點頭。
“經常自汗、盜汗、出虛汗,自己稍不注意,就感冒,畏寒怕冷。”
“嗯……是的……”
郭小洲嚴肅道:“伸出你的舌頭,我看看。”
孫慧敏猶豫半晌,緩緩張開嘴巴。
郭小洲低頭查看片刻,“孫書記的舌尖發紅,舌苔厚膩,是不是經常感覺到口苦、咽乾,大便乾燥、小便短赤等症狀?”
孫慧敏見問道了大小便,臉上一片尷尬羞惱……
“看來是的。”郭小洲的臉色越嚴肅,孫慧敏的心便越緊張。
“我基本可以肯定,你在來好事的前兩三天,四肢發脹、胸部脹滿、胸脅串痛,你如果進行過婦科檢查,醫生一定會告訴你,你的****常有硬結,對不對?”
孫慧敏也顧不得羞燥,回答道:“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做檢查。沒什麼大問題啊!”
郭小洲忽然放開她的手腕,沉默不語。
孫慧敏微露恐慌,惶然失措道:“我得了什麼病?”
其實,郭小洲哪裡懂什麼中醫,他祖輩都是農民,他只不過在大學期間泡圖書館多,看的雜書多。大一時,別的新生都在比吃比穿,拼爹拼娘,他有什麼,他唯有在知識上壓過他們。他要做到,別人說什麼話題他都能接上,而且還要超過別人。
用他的話說,知識才是永不退色的名牌。
所以,當別的同學談論足球時,他能背誦出某國聯賽二十個隊的所有隊員名單和各技術特長;當別人談論哲學時,他能把哲學名句一句不差的背誦出來;無論是風水玄學,歷史地理,中醫戲劇,他都一一涉獵。
大二下學期時,他的名聲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那時起,再也沒有人瞧不起這個不穿不起名牌的窮學生。
至於孫慧敏的病,他那知道啊,他又不是檢測儀器?他不懂中醫,更不會望聞問切,他所忽悠的一席話,不過是當今流行的亞健康症狀,廣漢電視臺大部分女主播都處於亞健康狀態,都是不規律的生活所致。
他一來看到孫慧敏的臉色白得有些不健康,另外根據她離婚和母大蟲的外號,應該沒有男人敢親近她。所以大膽忽悠一把,不成功也沒什麼損失。
見已經忽悠得差不多了,而且孫慧敏畢竟不是黃戰那等紈絝,他只不過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太過反而會驚醒她,他輕聲道:“孫書記,您也別擔心,您暫時沒什麼大病,但是您很危險,如果不提前進行調理,三兩年後便有大病。”
孫慧敏眉頭輕舒,“你的意思是我其實沒什麼問題?”
“任何大病都是從小病過度來的,你看似沒什麼大病,但身體的臟器,心、肝、脾、胃、腎都有不同程度的小毛病。如果不及時調理,不出兩三年,你將一輩子和醫院打交道了。”郭小洲頓了頓道:“當然,如果你能及時調理,配合中醫吃藥,善待壓力,把壓力看作是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學會適度減壓,以保證健康、良好的心境。及時調整生活規律,勞逸結合,保證充足睡眠;適度勞逸是健康之母。增加戶外體育鍛煉活動,兩年後,你將回到十八歲的狀態,容光煥發,精力充沛。”
郭小洲的一席話讓她稍有沉吟,但紀檢幹部的強烈疑心仍然使得她充滿警惕,“你給我開藥嗎?”
郭小洲搖頭道:“我畢竟沒有行醫資格,所以我不開藥。”
“哦?”孫慧敏狐疑地看着郭小洲。
“但是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不錯的老中醫。”郭小洲從桌子上拿過紙筆,“唰唰唰”寫出了廣漢市郊一位老中醫的地址。
“關於這個老中醫,有很多神奇的傳說,我就說一件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我以前在電視臺有位女同事,結婚六年無孩,夫妻雙方去檢查後發現,問題出在女方,跑遍了全國各大醫院,治療無效,後離婚。離婚後,我這位同事找了個有婦之夫的情人,在這個期間,一個跑宣教文衛的記者推薦她去找這位老中醫,她無所謂地試着喝了幾個月的中藥,結果悲劇了……”
“悲劇?”孫慧敏的臉色很奇怪。
郭小洲不知道,他講的故事恰好戳中了孫慧敏心底最大的傷疤。孫慧敏和他電視臺同事的人生歷程差不多,都是因爲婚後無孩而離異。
“人生最大的悲劇在於,她需要孩子時,沒有孩子;她不需要孩子時,卻有了孩子。她喝了三個月的中藥後,某天她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的確是個悲劇……”孫慧敏低頭嘆息。她本想問這個女人的最後結果,但是迅即一想,不管是什麼結果,都是個悲劇。
一切都在郭小洲的意料之中,現在孫慧敏的堅硬情緒被他一番忽悠打動,任何女強人都是外面披掛了一層堅硬的殼,但是外面的盔甲越堅硬,裡面的肉體越柔軟,就像是烏龜殼一樣。
他覺得應該到了火候,可以開始談工作了,“孫書記,我採購棉花的事情,的確有些急促……但情況特殊,你先看看我的這份計劃書。”
郭小洲不失時機遞上他的計劃書。
孫慧敏坐直了身體,接過計劃書看了起來。剛開始她的神情很平津,但是越看臉色越凝重,不時擡頭瞟郭小洲一眼。
《仕途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