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是兩個女人。前面一位四十五六歲左右,穿着精緻,看上去很富態。後邊一位二十三四歲,眼睛紅腫,似乎剛哭過。
兩女手裡都提着大禮盒,神情有些拘謹。
“這裡是郭書記家吧……”年齡大的女人一眼就瞟到了坐在客廳裡的郭小洲身上,眼神一亮,恭恭敬敬說:“您就是郭書記吧,我是雄廣進的老婆……”
郭小洲立刻意識到對方是來幹什麼的,他端坐未動,平靜道:“原來是雄隊長家的,您來找我?”
女人一把拉扯着身後的年輕女子朝郭小洲走去,“她是我侄媳婦秀桃,是雄成文的愛人,我們今天來,特別向郭大哥,郭大嫂和郭書記家人賠禮道歉的,都是成文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鬧得……”
年輕女人顫巍巍來到郭小洲身前,倏然雙腿跪地,哀求道:“求郭書記放過我家成文一次,他的確該死,但我剛懷了他的孩子……”
郭小洲一怔,他沒想到雄廣進居然來了這麼一招。
郭大洲和郭大嫂嚇了一跳,連忙去拉扯年輕女人,“這可使不得,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年輕女人賴在地上不起來,她死死抓住郭大嫂的手,“對不起!對不起,他不喝酒什麼都好,喝了酒就犯渾,這次一定要讓他戒酒……”
郭大嫂心容易軟,她支支吾吾看着郭小洲,“你先起來……先起來……”
郭小洲加重語氣,“起來說話,否則請離開。”
年齡大的女人見郭小洲的表情很絕然,她連忙把年輕女人拉起來,剛要開口,郭小洲舉手阻止她,開口說,“你們的來意我知道了。要說事情呢,也不是多大,但雄成文酗酒鬧事的習慣不改,遲早給自己惹來大禍。如果我嫂子能原諒他,我可以不和他計較。”
兩個女人一聽有戲,連忙對郭大嫂說好話。
郭大嫂猶豫半晌,心想自己還要在廣漢做生意,真惹下生死仇敵,以後的日子未免提心吊膽的過,她看了看郭小洲的神色,吞吞吐吐道:“只要他不再惹事,就算了吧……”
“謝謝嫂子!”
“謝謝……好心人!”
兩女對着郭大嫂說話,眼睛卻都看着郭小洲。
郭小洲淡然一笑,“既然嫂子原諒他,我也不和他計較。但是,事情如果就這樣算了,不僅不能教育他,反而助漲了他的囂張氣焰,認爲自己背景大,後臺強,什麼事情都能擺平。”
“您說的對,一定要讓他記住教訓。”雄廣進的老婆點頭附和道。
雄成文的老婆不知道說什麼,膽怯地看着這個比他老公還年輕的領導。
“這樣,拘留時間不變,讓他長點記性,工職方面,我會向相關方面打招呼,。不影響他的工作和職務。就這樣吧。兩位請回。”
“好好!好!我家老雄一直說郭書記大人大量,果然……這點小意思,是我們向郭大嫂,向郭書記家人賠禮的……”雄廣進老婆說着放下手中的禮盒,又暗暗推了侄媳婦一下,侄媳婦也把手中的禮物袋放在茶几上。
“不打擾了,我們走的……”
兩女退向門邊,郭小洲沉聲道:“把東西帶走。”
“沒有貴重禮物,只是……”
“帶走,否則我摔出去。”郭小洲語氣冷厲道。
兩女無奈地轉身拿上禮物。
目送兩女出門,郭大嫂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對郭小洲說,“大兄弟,我是考慮將來還要在廣漢做生意,所以……”
郭小洲知道大嫂通過上次他的告誡後,有些怵他,他笑了笑說,“嫂子的顧慮是對的,做生意儘量與人爲善,能退一步就儘量退。但是,咱們只要守法經營,就不容任何人欺負。”
郭大嫂連連點頭,“我和大洲做夢都沒有想到會走到今天,有自己的店子,房子,兒子……我們很珍惜,不奢望發大財,只希望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就滿足了。”
郭小洲誇獎道:“大哥有嫂子,是大哥的福氣!”
郭大洲在一旁嘿嘿直笑。
正在這時,雷日新的電話打了進來,“郭書記,我到了文昌小區門口。”
郭小洲說,“我馬上出來。”他說着站起身,對大哥大嫂說,“我有點事情要處理,今晚就不回來了。哥,你給爸媽說一聲,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繫。”
出了門,開上從黃戰哪兒借來的車,直奔小區大門。雷日新和他的座駕正在小區大門等候。
郭小洲沒有下車,他做了個“跟上”的手勢後,驅車徐徐離開。
十五分鐘後,他和雷日新的車先後停在和盛假日旅遊大酒店的停車場。
陳開集團駐廣漢的工作組,就租用了和盛旅遊大酒店的兩套房間。說起來是個工作組,實際上就是三個人,陳開集團的董事兼副總易凡,陳開集團的財務副總監趙強,外加郭小洲的秘書雷日新。
兩人進入電梯,雷日新簡單彙報這兩天的談判情況,總體來說,他並不看好這次收購行動,所以話語間缺乏信心。
郭小洲到是風輕雲淡,沒有激動,也沒有失望,沒有憤怒。
電梯上到八樓,雷日新忽然壓低聲音說,“郭書記,我有個情況要向您彙報……”
“哦!你說。”郭小洲一邊步出電梯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
“是這樣的,前幾天,有個人一直想接近我,請我吃過一餐飯,洗過一次腳,昨天送了條皮帶給我,說是他們公司發的禮物,我當時沒多想,就收下了,回家拆開盒子,卻發現一張銀行卡和手寫密碼……”
郭小洲微微駐足,看着他,等待下文。
雷日新的眸子有瞬間的慌亂和惶恐,結結巴巴說,“我開始以爲是他不知道這盒子裡有銀行卡,馬上給他打電話,他卻說,是送我的禮物……”
“對方必然是有求於你。你繼續說。”郭小洲神情平靜說。
雷日新話還沒開始說,額頭上已經急出了一層冷汗,“他說他是豐收金融投資的高管……”
“呃!”郭小洲眉頭一挑,“卡里有多少錢?”
“五萬……”雷日新連忙解釋,“我之前並不知道他是豐收金融的高管,他開始介紹自己說是某商業銀行的,我正好有些財務方面的知識需要向他請教,你來我往彼此請了兩回客,郭書記,我絕對沒有出賣陳開集團的利益,這錢,我本打算還他,但他拒不見我,我……只好上繳給您。”
郭小洲沉默半晌,“他們想讓你做什麼?成功後還會有多少報酬?”
雷日新臉色倏然慘白,“郭書記,我真沒有……”
郭小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提前告訴我,我很慶幸,慶幸我沒看錯人。我問你過程,是要了解情況,不是問罪。”
雷日新臉色微鬆,“對方要我們的報價資料……並許諾,事後再支付二十五萬元。我馬上就拒絕了……”
很明顯。不止是他在針對豐收金融佈局,對方也做足了功課。豐收金融選擇雷日新作突破口,是對易凡三人有過詳細瞭解的。
易凡是陳開集團的創始元老之一,本身有一定身家,自然不會爲了區區幾十萬出賣自己的利益。財務副總監趙強是他親自面試招進來的,從趙強的工作履歷上看,他曾經在兩家上市公司的財務部門工作過,薪水高,又見過大世面,不會輕易觸法。
而雷日新的履歷複雜,又有“反戈”前科,家庭財務狀況不是很好,於是便成爲對方“圈中”的目標。
實際上,郭小洲的心裡遠沒有表面上這麼平靜。雷日新的這個消息證明,他之前對豐收金融單純打阻擊的判斷是有偏差的。如果豐收金融能拿到他們的底牌,那麼相應在某些數據和價格上稍微增加,就能輕而易舉擊敗陳開,拿下和歐化工。
在走廊的路上,雷日新一再解釋,郭小洲一直沉默不語。
直到兩人來到租用的房間前,郭小洲突然站定,開口說,“你暫時不要徹底拒絕他們,拖一拖,後天你告訴他們你要提價,讓他們再往卡里打十萬元,事後還要支付三十五萬。”
雷日新“啊”了一聲,身體微僵着看着郭小洲,苦笑道:“郭書記,我……我……”
“這叫將計就計。”
聽到郭小洲說出這句話,雷日新終於悟了,原來是讓他繼續演戲,反間計。
雷日新微微有些躊躇,他的家庭雖然不富貴,但一直安穩平和,如果陷入這樣的受賄或者商業間諜糾紛,未來就不屬於自己掌握。也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郭小洲當初看中他,也是基於他的頭腦和冷靜縝密的思維,如果雷日新不顧三七二十一就答應他,那也就不值得他看中了。
“對方送你的錢,你可以上繳到新區紀委,絕對不會給你惹來麻煩。而且。就衝你的這股子忠誠精神,陳開集團會給予你重獎。前提是,對方入局,我們圓滿收購。”
雷日新精神一振,他沉默半分鐘,默默點了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