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接的電話是成剛打來的,讓他週末不是特別忙的話,就來武江一趟,他們幾個週末有個小範圍的聚會。
成剛口中的他們幾個,無非是宋光明,修正堯和喬志東三人,頂多算上一個鞏海量。幾乎雷打不動的班子。
說起來他們這個小“團體”在西海省也算是政壇的另類。幾個政壇年輕精英們自成一派,不站隊而能達到目前的成績,不可謂不是個奇蹟。
但是,包括他們自己也明白,走到這一步,幾乎就到了盡頭。再不改變的話,要想向前一步,已是難如登天。而且他們現在也有了底氣,如若帶團站隊,將成爲西海一股既有分量又有質量的新鮮血液。不管是丁毅還是劉崗,都會舉雙手歡迎並接納。
周其昌也不會例外,甚至會更加“求賢若渴”。
成剛之所以被卡在“省長助理”的位置上,一來是他沒站隊的原因,上面不會有人幫他說話;二來也是丁劉週三方博弈的結果。在形勢不明朗的情況下,誰都不想去得罪成剛,但也不會白白送“人情”。
現在就需要成剛的表態。
郭小洲知道成剛爲什麼一直在猶豫不決。
若是單從份量的角度考量,成剛當然會選擇站在新省委書記一邊,丁書記管人事管帽子,又是新當選的,沒有大的意外,至少要在位一兩屆。對他們幾個的發展也有延續性。弊端是,丁毅那邊人員充足,他們幾個投靠過去,有好位置也未必輪得到他們。哪怕丁毅再怎麼欣賞他們,也要掌握內部平衡。否則,一些“老人”會產生想法。
劉崗那邊倒是正缺精英。可是作爲三駕馬車之一的地方系,在鄭經臨走前和丁毅聯手“清洗”了一遍,元氣大傷,一兩年內恢復不來,現在都顧着療傷,哪有餘力進攻。
周其昌是成剛心中的最佳對象。可是用他的話來說,到了他們這種高度和身份地位,誰想做決定都不容易,要考慮方方面面的問題,還有彼此的信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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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科級幹部,倒是可以敞開來談條件。但國家省部級領導之間的交流,可不是菜市場討價還價,或者超市裡的明碼實價。很多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只能去做。而有些事是隻能說卻不能做的。
鞏海量上次說缺個傳話的“中間人”。這個中間人既要有說話的分量,同時還要和雙方的關係都比較近,值得雙方信任。
否則,隨便找個人去對周其昌說,“周省長,你現在不是正需要人嗎?我推薦幾個……”
周其昌理睬他纔怪。
因此,成剛現在被卡得很苦惱。
郭小洲接到電話就馬上答應過來,也是想趕過去安慰安慰這個大哥。
…………
…………
這個週末出乎意外的沒有遭遇堵車,郭小洲因此進入武江的時間比較早,才十點二十不到。而距離中午聚餐的時間還有近兩個小時。
這時,郭小洲的車在路過一個小區時,小區熟悉的紅色字體映入他的眼簾——盛世華庭。
郭小洲微微降速,方向盤條件反射似的右拐……
車輛徐徐駛向D區九棟住宅樓的方向。
幾分鐘後,他徐徐停下,打開車門,下車在熟悉的鵝卵石小徑上漫步。
樓房還是以前的樓房,樓前的綠化以及環境和以前也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停車位上沒有了那輛火山紅奧迪A4,同時變化的還有他的心情。很複雜莫名,有些說不清楚。
郭小洲自己歸結爲他在京都發現了路波出軌(櫃),從而引發了自己對左雅的內疚情緒。
看着熟悉的環境,擡頭望那扇熟悉的窗。他暗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保留這套房子,不過以左雅的性格,她肯定不會再留下這套房子。
回首昨日,那些美好依稀還歷歷在目。今天擡頭,卻全是碎片,已不在完整。他總覺得失去了些什麼。失去的,是曾經的天真和美好。還有那些和她聊不完的話題。打鬧逗笑……
如今卻逐漸陌生,手裡拽着的僅僅是稀薄的回憶,沒有聯繫,哪怕隻言片語。
郭小洲曾經想過,如果她不是那麼強勢,不那麼太“事業”了。也許現在一切都不再一樣。可惜,她不願意在事業上輸給任何人,包括男人。她一直認爲“男女平等”就應該體現在事業和生活中,大家應該平起平坐,應該是彼此獨立的。不要以爲她是女生就有很多事情做不了。她爲了證明自己,可以上山下海。
而且她私底下對自己要求嚴格,不停努力,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也堅持自己的原則,她甚至把他們的愛情放在第二位,也要堅持到底!
郭小洲曾經告訴她,你的骨子裡有股子傲勁,凡事不服輸,跟女生比完了,還要跟男人比。甚至跟自己的愛情去比。這樣不停地比來比去,然後還要不停告訴自己“我要更強!”,你這樣走下去,會很苦。
她沒有接受他的意見。
郭小洲坐在涼亭裡發呆時,一輛火紅色奧迪車徐徐駛向D區九棟住宅的方向。駕駛者是個打扮時尚的女子,帶着太陽鏡,當她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涼亭中的那道身影上時,嬌軀劇震,腳下徐徐發力,奧迪車停在路邊。
她默默地看着郭小洲,一隻手屢次伸向車門,卻又停下。
郭小洲又點燃了一支菸,煙霧繚繞中,他的側臉透着失落和懷念,還有疲憊。
她的手顫抖着放在車門把手上,忽然,她猛縮了回來,點火發動汽車,快速掉頭,無聲無息地朝院門駛去。一如逃亡的螞蚱!
車到小區院門前,紅色的奧迪卻突然一個急停,轉彎,風馳電掣般再次向D區九棟駛去。這時,郭小洲仍掉香菸,用腳狠狠碾滅。大步朝自己的座駕走去。
正當他摁響聲控車門開關,一隻手抓住了車門把手,準備開門時,他依稀聽到身後傳來轎車急速行駛的聲響,然後他從倒車鏡中看到了那一抹耀目的火山紅。
他驀然轉身。
一道刺耳的急剎車的聲響傳來。
他看到了駕駛室的她。
她緩緩摘下太陽鏡,強烈的太陽光折射在她的臉上,有如一道道青煙在她的臉頰裊裊上升,模糊了她的面容。
郭小洲眯起眼,擡手放在眼睛上方遮陽光,開口說:“左雅,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