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郭小洲在陸安賓館設宴招待投資方一行。足足擺了三大桌。
屆時,歐朝陽和白擁民辛福柴華等縣委縣政府領導同時出席。明輝叉車廠廠長,國資局,招商局等領導作陪。
主賓歡聚一堂,氣氛融洽。
歐朝陽徹底見識了麥子崔猛等人對郭小洲的敬畏和膜拜之情。倒是對他這個縣委書記,微微有些敷衍,並沒有怎麼放在眼睛裡。
作爲歐朝陽的左膀右臂,辛福還有些爲歐朝陽鬱悶。但等他了解了這羣年輕人的身價和底細,說話的態度和語氣也跟着變了。
特別是韓雅芳,她作爲政府辦副主任出席了這個商業招待會,同時也看到了郭小洲蘊藏的超級人脈和人氣。如果說她之前自我投靠郭小洲帶點賭博性質,那麼經過這一階段的接觸和了解,特別是郭小洲毫無私心的提拔她,她已經是死心塌地了。
郭小洲不管是作爲男人還是領導,政治藝術還是政治智商,都令她崇拜。跟着這樣的領導工作,心情爽,甚至能享受工作,還能完善提升自己,最後能到一個什麼高度,就看自己的發揮了。也就是說,她能掌控自己的人生高度,不像以前那樣被人主宰。同時,人格和尊嚴有了保證。
歐朝陽和郭小洲看上去非常和諧,兩人之間的配合珠聯璧合,郭小洲在酒桌上絲毫不搶歐朝陽的風頭,把姿態擺的極低。而歐朝陽呢,也不會刻意去顯示自己書記的威風,顯得非常謙和。
兩人一段時間頻頻低語,相談甚歡。
這種場景看在白擁民和辛福眼裡,是五味雜陳。
兩人從各自的政治角度出發,都不希望看到眼前的和諧場景。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兩人的政治生命大多存在於鬥爭線之間。鬥爭越烈,他們的存在感就越強。
唯有黨委和縣政府處於矛盾狀態時,不管是黨委副書記還是常務副縣長,都能從中得到好處。
如果是將相和的局面。任何大事書記縣長兩人關門一合計就可以拿方案了,還會需要他們?
歐朝陽壓低聲音對郭小洲說,“中午我打的招呼,你別太當回事情,該怎麼走程序就怎麼走。”
郭小洲沉吟道:“光輝投資有一定的實力,再說,領導的面子咱們必須給。”
歐朝陽笑了笑,“我還是那句話,政府的事情我不插手。”
郭小洲端起酒杯,“我敬您。”
兩人舉杯相飲。
郭小洲沒想到,他和歐朝陽之間居然會有這種和諧局面。
在他到陸安第二天,他就給羅治國打電話請教過。
羅治國勸過他,儘量不要選擇和歐朝陽鬥,合作,纔是最深層次的政治。還說許多事情,用黨性和原則是解釋不清的,過早的鋒芒畢露是兵家大忌。縱觀古今,那些笑到最後的,都是深藏不露的人,這都是經驗之談。
還拿他以前的例子當佐證。說自己正因爲吃過大虧,才明白一些道理。
但郭小洲當時是真沒聽進去。
羅治國語重心長說:“我也聽說過歐朝陽的大名,如果換我和這麼個強勢的書記搭班子,我就選擇和他合作,只要不涉及到重大的原則問題,我就絕不會跟他把關係搞僵。
郭小洲說,我不能一直被動挨打。
羅治國說:“他是有上升空間的幹部,你是政治新星。也就是說,你們都是要離開陸安的,遲早的事兒。只要他不犯原則性錯誤,你就阻撓不了他升遷,他作爲地頭蛇,如果想壓一壓你,還是能做到的。如果你和他都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就是雙贏之局。”
“跟什麼樣的人合作,我們誰都沒有選擇權。你在官場現在將來遇到的班子也許都不會讓你太舒服,這是由位置造成的,也是體制決定的,你既然改變不了體制,就必須改變自己。官場上變化莫測,盟友可能變成對手,對手可能變成盟友……能讓對手成爲盟友,纔是官場王道,四處樹敵的人,絕對走不遠。”
“我知道這個理,可是歐朝陽這個人看上去很難合作,除非你卑躬屈膝,但那是我不可能接受的。”
“不是要你卑躬屈膝。經驗都是鬥爭中獲得的,等你領略過形形色色的幹部領導,擁有了經驗,你的未來仕途之路就變得輕鬆了。嚴重的問題到了自己手中可以很輕易的擺平,很難合作的人你能和他合作好,你在上級領導眼中就是大才,是超越絕大多數官員的重要人才。”
郭小洲當時聽取了羅治國的意見,而且他在實踐中加以補缺。對於歐朝陽這樣的人,必須顯示自己的一部分實力,讓他產生忌諱之心,讓他明白,雙方在政治上是可以同歸於盡的,他有這個能力做到,然後,歐朝陽纔會正視他。
事實上也是如此。
歐朝陽重視他,才改變之前控制和碾壓的思路,隨之很自然的產生合作的概念。誰都不想受傷,如果有更好的路可以選擇,爲什麼不呢。
明輝叉車廠轉產事宜,幾方面今天基本有了個模糊的合作意向,具體操作程序,還有待多方面商談。縣委縣政府成立一個專門的轉產工作組縣政府牽頭,國資局,招商局,明輝叉車廠共同成立一個轉產工作小組,組長郭小洲,副組長辛福和柴華,聯絡專員是韓雅芳。
酒宴散去後,郭小洲留下明輝叉車廠廠長段忠。
藤吉文和田開發,他最近見得多,也談得多,他最主要的是想和段忠談談。因爲藤吉文暗示過,段忠對明輝轉產持保留態度,思想不怎麼堅決。
見面的地點就是陸安賓館的一個休息廳。
韓雅芳充當服務員,給兩人上茶。然後和魏哲坐在外廳,手裡準備各項資料數據,以便隨時呈送。
郭小洲默默打量着這個在陸安比他有名的男人,開口道:“段廠長,聽說你對叉車廠轉產有保留態度。你這個廠長的態度可是轉產成功與否的關鍵,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毫無保留的意見。”
“郭縣長,您先看看這個。”段忠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叉車廠的企業宣傳冊。
郭小洲接過來一看,宣傳冊用的是銅版紙,封面是叉車廠的大門和辦公大樓。打開第一頁是企業的發展歷程。甚至是光輝歷史記錄。
比如,19xx年成立陸安拖拉機廠;19xx年,更名爲明輝叉車廠,第二年,開始試製cz3叉車並獲得成功;19xx年,首次參加廣交會,並有了第一臺泰國訂單;19xx年,明輝系列產品產品被省經貿委確認爲西海名牌產品;19xx年,在省叉車行業中率先通過iso9000認證。
郭小洲看完淡淡一笑,“還是捨不得?”
“是的,明輝人創出這個牌子不容易。從技術角度講,我們還有潛力可挖,從市場角度講,我們的銷售部已經在最近幾年逐步完善,這個坎子一旦跨越,明輝就有了新的生機。”
“呃!段廠長的意思是反對轉產?”
“不,我不反對轉產。轉型生產新能源汽車是未來的趨勢,也是一招先手。但是……”段忠直視郭小洲,“我和許多工人依然不想放棄明輝叉車。”
“不放棄有不放棄的理由。你如果能說服我,說服縣委縣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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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忠說:“其實從去年開始,我廠就籌措有限的資金,開始研究智能化開發,企業要生存,就必須轉型升級。可是,叉車廠的包袱太重,重得沒有人再給任何機會。”
郭小洲點點頭,“智能化開發有多大的突破?把握多大?”
段忠說:“我們請了國家機械研究所的專家和工程師,去年還專項招聘了幾個機械工業的大學生,應該說已經觸摸到了瓶頸,就差那麼一口氣……可是,研究資金斷裂……”
見郭小洲陷入沉思,段忠說,“我有個建議,保留叉車一廠,給予一定資金的支持,哪怕半年時間……”
郭小洲也來了興趣,“這樣,你具體拿個報告出來,我們安排會議討論討論,看看是否可行。”
段忠臉露興奮和感激,連聲說代表明輝叉車廠全體職工表示感謝。
郭小洲笑笑道:“先別感謝我,首先你們的方案要行之有效。我一個人說了不算數。”
段忠客氣道:“您畢竟給了明輝重生的機會。”
十分鐘後,郭小洲在賓館外送走了段忠,張翔的車徐徐停在他身側,魏哲和韓雅芳殷勤地搶着替他打開車門。
郭小洲沒上車,“今天喝了點酒,天氣也好,我散散步回去,消消食。張翔,你送韓主任先回去。讓魏哲陪我走回家。”
魏哲臉色古怪道:“郭縣長,我今天不回家……”
“哦……”郭小洲看了看魏哲的表情,恍然大悟,“和女朋友有約?”
魏哲嘿嘿一笑。
“得,我一個人走。”郭小洲瀟灑的邁開步子,身後一陣香風襲來,“郭縣長,我和您同路……”
郭小洲看着韓雅芳,乾咳一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