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剛走出超限站大門,張建軍便接到派出所朋友的電話,讓他中午預定太和星光大酒店的包房,中午他會請話事人吃飯。
張建軍愁眉頓展,立刻安排宋軍山在超限站蹲守,讓四毛跟他去市裡上下打點。
至此,郭小洲相信了張建軍派出所的朋友的確有能力,這位能把飯局設在星光大酒店,就擺明了他相當瞭解李九陽。
幾個人上車後,他找張建軍問了派出所朋友的名字,拿出手機給陳志和打了個電話。
陳志和告訴他,他打聽的宮加力是上啓派出所的所長,是個很“四海”的人物,據說朋友滿天下,路子通,是廣漢的活地圖,在廣漢地面上,很少有他“介入”不了的事情。
陳志和最後補充了一句,“他姑父是廣漢市副市長萬長壽。”
郭小洲放下電話,原來如此,路子通,也要有高端力量,否則誰他給面子?
他們打車提前一小時趕到太和星光大酒店。
郭小洲看着同樣的臺階,同樣的大門,同樣一臉微笑的迎賓小姐,心情卻和昨天完全不一樣,甚至有些莫名複雜。
特別是來樓上包間之後,發現居然是昨天使用過的同一房間。只是,房同,人不同。
昨天的桌子上除了他,全是大美女小美女!今天卻全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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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郭小洲的情緒有異,張建軍安慰他道:“兄弟,沒事,還有8個小時,宮所長既然打了包票,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
郭小洲笑問,“張哥是怎麼認識這個宮加力的?”
張建軍臉色微紅,“通過朋友介紹認識的,一起吃過飯。”
郭小洲沒有再問,但他心底總覺得有些不靠譜。
不一會,張建軍的電話響了,是宮加力打來的,問他們人到了沒有,訂好了包間沒有,張建軍立刻說一切安排好了,只等他前來。
二十分鐘後,宮加力帶着兩個年輕人推門走了進來,眼睛在郭小洲三人的臉上一晃,最後落在郭小洲身上,淡聲問,“你就是張建軍?”
張建軍連忙站起來,“宮所,俺是張建軍,上次在陳總那裡,俺們一起喝過酒……”
宮加力輕嗯一聲,大馬金刀入座,目光淡淡地盯着張建軍,然後掃了郭小洲和四毛一眼,“說話方便?”
“都是俺兄弟,方便,方便,說啥子都成。”張建軍連忙敬菸點火,招呼宮加力的同伴入座。
宮加力吐了一個菸圈,突然開口,“二十五萬。”
張建軍一愣,“宮所,什麼二十五萬?”
宮加力冷笑道:“你拿二十五萬出來,我幫你擺平。”
張建軍瞪大雙眼,呆滯半晌,賠笑道:“宮所,您這口開的……俺那車貨才值多少錢?”
宮加力笑而不語,他旁邊的男人散露着匪氣,猛拍桌子,伸手指向張建軍,“你別在大爺面前裝,你那車貨值幾個錢,你自己心裡清楚。”
有人唱紅臉,就有人唱白臉,宮加力右邊的小帥哥陰柔地笑着說,“筷子,發什麼脾氣嘛,買賣不成仁義在,張哥,別和他計較,這小子在廣漢橫行跋扈慣了,上次有個武江來的什麼老總,據說有點來頭,惹筷子生氣,筷子當場斷了他的膀子,最後,這傢伙還要來賠禮道歉……”
張建軍臉色數變,他開始意識到,遇上來敲詐打秋風的地頭蛇了。這種地面上的混混,拿了錢不一定替你消災,吃吃喝喝玩玩拿拿,甚至還會盤剝到你主動消失。只是他不明白,宮加力爲什麼會帶這樣兩個人來。他小心翼翼問,“宮所,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
宮加力狠狠抽了口煙,斜眼看着張建軍,輕描淡寫道:“你這個事情,最低25萬,你要覺得價錢高,你可以另找門路。不過我告訴你,你要是在廣漢低於這個價錢能擺平,我給你磕頭。”
一旁的郭小洲出聲問道:“不過是超載的事情,能鬧這麼大麼?”
“不過就是超載的事情?”宮加力冷笑幾聲,“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森林公安在查野生珍惜動物,你們要硬頂,超限站把幾箱野生的鐵皮石斛移送森林公安局,你們就是能拿回來,走完程序也得三四個月後。請問,你們的鐵皮石斛能在惡劣環境下存放三個月嗎?”
張建軍低頭抽菸。
四毛年輕氣盛,他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驀地站起來喊道:“你們欺負人……”
“欺負你又能怎麼着,小兔崽子,找抽不是……”筷子一臉的蠻橫氣焰,大有三句話後上前抽人的架勢。
張建軍連忙喝止四毛,並連聲賠禮,說小孩子不懂事,別和他一般見識。
“不知中午能不能見到李局長?”郭小洲雖然心裡炸開了鍋,但表情很鎮靜,這也讓宮加力對他另眼相看,罕見地回答道:“你們接受報價,他會出現。”
郭小洲剛想說話,宮加力的電話響起,他一看號碼,整個人一振,狠狠地朝衆人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笑眯眯地接通了電話,語氣柔和得幾乎變了個人,“戰哥,你親自給小弟打電話,讓小弟我受寵若驚……”
衆人清楚地聽到電話裡爆出粗魯的呵斥聲,而宮加力不怒反喜,“戰哥你教訓得對,小弟有好消息,我前不久認識一個在南方做棉紗貿易的,戰哥要不要見見他,喂!戰哥……喂……喂……”
宮加力一臉懊喪放下電話,他旁邊的筷子神秘兮兮道:“是黃公子的電話?老大,你終於掛上黃公子的線上去了?”
“掛你妹妹!別打聽哥的事。”宮加力拍了他一巴掌,臉上逐漸有了笑意。
郭小洲早在聽見電話裡的罵聲時就懷疑是黃戰,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他默默起身朝包間外走去。
張建軍先是想喊他,忽又頹喪地閉上嘴巴。他把郭小洲留在這裡又能改變什麼呢,還不如讓他走,走了也安全。
他旁邊的四毛則小聲嘀咕道:“臨陣逃跑,不夠意思。”
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的猜測錯誤,郭小洲五分鐘後走了回來,進門就說,“張哥,答應他,二十五萬。”
郭小洲不開口,張建軍也準備答應,二十五萬雖是一筆鉅款,但海通製藥的懲罰款可得好幾百萬。
“好吧,宮加力,俺答應你。”張建軍悶聲悶氣道:“俺什麼時間可以拿回貨物和車?”
宮加力閉了閉眼睛,“下午兩點之前。”
郭小洲補充了一句,“中午李局長會來嗎?”
“他當然回來,他不來誰敢放你們的貨車?”宮加力說着示意筷子去打電話。
筷子拿着電話走到門外,十分鐘後回來,說,“李局二十分鐘後到。”
宮加力翹起二郎腿,朝着張建軍陰陰一笑。眯起眼睛說,“我得提醒你,下午我看不到錢,你拿不走車。”
張建軍拍了拍手包,“隨時可以轉賬。”
宮加力笑了,拍着桌子怪叫道:“服務員,進來點菜,快點,跑步前進……”
…………
…………
二十分鐘後,一名氣勢沉着,步履沉穩的中年男人帶着一個年輕嬌媚的花信少婦走了進來。
宮加力立刻起身,“李叔,你來晚了三分鐘,一會別怪小侄我罰你酒哦!”
李九陽淡淡一笑,目光緩緩掃過包間,上位者的威勢含而不發。
“小宮,你叔叔我可不能和你們年輕人比酒,要比也得跟你姑舅比拼。”
“我姑舅可從不服老哈!他真要和我殺起酒來,我不一定是對手。”宮加力把李九陽請到上位,然後殷勤地替年輕少婦拉開椅子,“小嬸子,好久沒陪您打麻將了,什麼時間讓小侄再輸點錢啊!”
年輕少婦的確頗有姿色,身材妙曼,有前有後,五官非常精緻,只是一對眼睛太過妖豔,風塵味太濃。她嗲聲嗲氣嬌嗔道:“每次都輸你,人家都沒錢上牌桌了。”
宮加力低笑道:“小侄這不給您送錢來了。”說着眼睛瞟了瞟張建軍,示意他就是那位大肥羊。
年輕少婦就是董光輝的法定老婆,李九陽的小蜜,許麗芳。
宮加力就是通過她聯繫的李九陽。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許麗芳撒撒嬌,幾句甜言蜜語一說,李九陽渾身的骨頭都酥麻三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答應。
許麗芳俯身貼在李九陽的耳朵邊說了幾句話。
李九陽沉默不語。
許麗芳好不尷尬,嗔哼一聲,扭轉身子,背對着李九陽生悶氣。
氣氛頓時頗爲尷尬。
宮加力能鬧場,他提起酒瓶便要給李九陽斟酒,李九陽微笑着制止,“公務員工作期間不得喝酒,你叔叔得帶頭啊!”
宮加力回頭對服務員說,“上飲料,紅牛。”
李九陽默認。
這頓飯吃得極爲掃興,主客不喝酒,陪客自然不好意思喝,就是喝酒,不能鬧,也沒甚意思。郭小洲倒是食慾頗佳,他接連吃了三碗飯,喝了一碗泥鰍湯。而其他人都是象徵性的動動筷子。
飯過三旬後,李九陽起身道:“你們吃,我去隔壁休息休息。”
宮加力等人起身相送。
等李九陽走出包間,張建軍就迫不及待問,“怎麼不說那事啊?李局長走了,怎麼辦?”
宮加力搖頭道:“張老闆,你還嫩啊,無論是華夏的官場還是商場上,酒桌上是不談正事的,事情只在酒桌子下談,我說的對嗎,小嬸子!”
許麗芳噗嗤嬌笑,伸手推了宮加力一把,“就你的花花腸子多。”
宮加力收斂笑意,朝許麗芳伸出兩個手掌,“這個數怎麼樣,你去問問他。事成我另外有禮相送。”
許麗芳忿忿不平地扭腰起身,“老東西要是敢不答應,老孃今天扭斷他的命根子。”
《仕途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