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霜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幾個男人從酒店帶上車,她沒有反抗。因爲有幾隻匕首在背後“預備着”,她一旦叫喊,也許會付出她無法承受的代價。
當然,她沒有反抗的更深層次原因是因爲對方撥通的是郭小洲的電話。
她雖然在言語上一再對郭小洲不敬,但實際上她心底最信賴的男人就是郭小洲。他的能力,他的堅毅果敢,他的思謀周全,他的判斷力和對細節的把控,都是她前所未見的。
當然,她最不願意面對,但卻又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都是郭小洲。
她不知道接下來郭小洲會怎麼處理?她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麼,只能默默等待命運的宣判。
車子逐漸駛離平坦的道路,轉而是顛簸不平的泥沙地,好幾次她都聽到輪胎在沙地上發出的刺耳摩擦聲。
在沙地上開了一會,司機接了個電話,把車停了下來,三四個馬仔躲在車廂裡抽菸,車門卻緊閉着,燻人欲醉的煙味使得高霜嗓子發癢,不時咳嗽着。
看見她在動彈,一隻手“啪”的拍上她的屁股,還附帶在股溝裡掏了一把。雖然隔着幾層褲子,但依然把她嚇得連咳嗽都沒了。
“老實點!”
“你的手*別亂摸,四爺交代過的……”
“沒掉她半塊肉啊,我說這麼漂亮的妹子,就這麼交出去?”
“我草,再漂亮能比得上一千多萬鉅款,一千多萬嘞,壓都壓得死你。”
忽然電話響起,司機接聽後,大手一揮,“哥們,開工囉!”
麪包車十分鐘後到了一座廢棄的窯廠。
四爺和十幾個兄弟站在一排車前,對面駛來一輛黑色馬自達轎車。
郭小洲和宮加力先後下車,朝着他們一羣人走過來。
高四爺眼睛上下打量着郭小洲宮加力和身後的司機。他從小開始混社會,結交過三教九流等千奇百怪的角色,閱歷和眼界自然非同一般。
郭小洲不管給女人還是男人的感覺,就是兩個字,陽光。看上去還頗有些內斂的氣勢,服飾一看就是高檔貨,很難界定他的身份,像公司白領或者高管?大學助教,官員?
宮加力給高四爺的感覺就很普通,穿着一般,氣場平平,連自認火眼金睛的高四爺都瞧不出端倪。
但是跟在他們身後的司機卻讓高四爺的眼睛眯了起來。司機嘛,就是個打雜的,但這個打雜的下手氣質獨特,身材魁梧,外貌棱角分明,特別是他走路的姿態給高四爺很大的壓迫感。
有種讓高四爺忌憚的特質
。就像是水與火,貓和老鼠,有種天然的對峙磁場。
高四爺沉聲喝道:“錢準備好沒有?”
郭小洲平靜道:“錢已經準備好,現場隨時劃賬。”
“ok!我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貓子,給他賬號。”
“我要先看到高霜的人。”郭小洲冷聲道。
高四爺下意識的看看郭小洲身後的司機,權衡利弊,心想就算是對方帶來的高手,也抵不過他們人多,況且他們的車上備有鋒利的大砍刀。
於是,他朝百米開外的麪包車揮揮手,大聲道:“打開車門,讓他們瞧瞧活人。”
麪包車的滑門馬上打開,郭小洲三人看到高霜四肢捆綁扔在座位之間的空檔處,擡頭嗚嗚嗚朝他搖晃掙扎着。
就看了一眼,車門馬上關閉。
郭小洲收回眼眸,目視高四爺,“在劃賬前,我們還有一些手續需要完善……”
幾名馬仔頓時罵罵咧咧大吼起來。
郭小洲巋然不動,他只盯着高四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借條和相應的手續是必要的。否則阿貓阿狗都來找我要錢,我是不是都得給呢?”
郭小洲的聲音不溫不火,自有一股子恬淡從容的底蘊。
高四爺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冷靜的對手。一般情況下,對方會因爲憤怒而失去理智,破口大罵什麼的;要麼害怕得要命,畏畏縮縮,巴不得快點交錢走人。
“拿欠條給他們看。”高四爺低哼一聲。
一名馬仔從揹包裡掏出借條,“你們只能派一個人過來檢驗真僞。”
宮加力毫不猶豫走了過去,他沉着冷靜看了看借條,側頭向郭小洲點點頭,然後看向高四爺,“乾坤投資公司,你是公司的老闆?”
高四爺翻了翻白眼,悶哼道:“甭廢話,趕緊劃賬,完事我們交人交借條,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宮加力笑了笑,輕描淡寫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行爲嗎?非法綁架,非法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
一個馬仔大罵道:“比比歪歪幹什麼,瑪德她差錢,不還還有理了?”
宮加力語氣平靜道:“我有個建議,你們馬上放人。罪名就輕了很多。從法律角度講,你們所想要實施但是沒有實施成,就被第三方原因終止了,你們主觀上沒有自首或者是主動放棄的情節,但是事情畢竟沒有發生,沒有造成傷害和損失,所以就可以從輕處理,法官會根據事實的主要情況判斷事情的危害性,並且分清主謀和從犯,給予相關的量刑,至經濟糾紛,可以依據法律程序……”
“我草,你*這是不想還錢的意思了?”
“不還錢,把你們幾個一起沉江,瑪德
!”
幾名馬仔氣勢洶洶的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捆砍刀,分發給一羣弟兄。
唯獨高四爺臉色微變,他盯着宮加力道:“你是警察?”
宮加力從口袋掏出一個工作證,扔給高四爺。
高四爺接過來打開一看,額頭頓時冒汗,公安部經濟犯罪調查局三處處長宮加力?他這麼多年打拼,也沒少和官場中人交結,但他認識的最大領導,也不過是市公安分局局長,再就是派出所所長之類的階層。
捧着這本工作證,就像是捧着燙手山芋一樣。但是他又不敢相信,公安部會爲這點兒芝麻事情出動?對方會不會是在使詐?
他伸手製止背後馬仔們的躁動,很禮貌的把工作證還給宮加力,“宮處長?據我所知,要調動你們部里人員下來辦案需要一套繁複的程序。你別是忽悠我吧。我承認我膽小,但我見過太多手段……”
“你不信?”宮加力的手再次伸向懷裡。不過他這次掏出來的是把手槍。
這把黑洞洞的手槍對準了高四爺的腦袋。
“別,別,宮處,我相信,相信你是真的,有話好說。”高四爺雙腿打顫。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年輕時的勇猛無畏,自打他明白打打殺殺完全頂不過聰明的腦袋之後,他就很少做魯莽的舉動,甚至拒絕衝動。
再說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容易。他現在家產上億,有三個老婆,五個孩子,有旁人羨慕的奢侈生活。唯獨沒有賭命的勇氣。
宮加力陰陰一笑,手槍在高四爺的腦門上晃悠,“老子倒希望你們有人拘捕。謝輝,你先把人質救出來。”
司機謝輝跟着也掏出一把手槍,大步凌然朝麪包車走去。
麪包車上的馬仔發動汽車。
謝輝揮槍“砰砰”擊中麪包車的前後輪胎。
聽到槍聲,高四爺徹底慫了,他高聲大叫,“停車,放人,放人,不要反抗……”
正當謝輝和郭小洲來到麪包車前之時,不遠處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
聽到警笛聲和六七輛警車開進窯廠,高四爺心中反而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這唬人的王八蛋不用再開槍了吧。
麪包車上的人都傻了眼。郭小洲和謝輝打開車門,謝輝去解她的繩索,郭小洲首先扯掉高霜嘴裡的毛巾。
“郭哥……”高霜仰頭看着郭小洲,淚如雨下。由於剛鬆開繩索,她的血脈不通,扶她出車門時身體一軟。
郭小洲雙手架住她的雙臂,攙扶着她走上馬自達轎車。
然後就是電影裡經常出現的場景。
高四爺等十幾人紛紛包頭蹲地,大羣警察押解他們上車
。
幾名市局高層領導紛紛和宮加力握手寒暄。
高霜在車內低着頭,臉上是兩行清淚和愧疚躲閃的眼神。
“郭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的嘴巴里似乎只會說這三個字。
郭小洲沒有多少表情的說了句,“你子怡姐之所以優秀,不是她的身份有多麼高貴,而是在於她內在的精神世界的純淨和崇高。你的事情,如果很早就告訴她,也許不會經歷這樣的劫難。”
高霜似乎閱讀到了郭小洲話中隱隱的冷漠,她死死咬牙,淚水如雨。
這時宮加力上了車,對謝輝道:“先去市局,替她錄個口供。”
馬自達開動後,郭小洲對宮加力說,“高家安的集資案,你儘自己的能力即可,別魯莽。”
“郭哥放心,我心中有數。”宮加力看了高霜一眼,低聲道:“我不會和上層頂着幹。這個案子有兩大障礙,一是有強力人物施加壓力;二是必須有人頂鍋。”
聽到頂鍋兩字。
高霜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張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郭小洲和甘子怡對她,已經是仁至義盡,她還能奢望他們怎麼做?
“我辦這個案子,不會硬抗。”宮加力笑了笑,“破案的關鍵線索一定不會出自我們三處……”
郭小洲頓時懂了。
宮加力會讓線索源出自北麗市局,或者另外的方式,新聞媒體等等。那麼三處在辦案上表面上就是被動的,不得不辦的。這樣,他不會得罪某些強力人士。
看來,宮加力的政治智慧已經非常成熟了,知道謀定後動,做到胸有城府。郭小洲有時候甚至會想。也許宮加力纔是真正的政客。當權力在手時,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舉槍,手段犀利;當權力的光輝不再籠罩他時,他知道另闢蹊徑,把風險控制在門外。
有一個這樣的盟友,是他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