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瞧不起方文莉,是因爲官場有官場的行爲準則。
官場是隻有利益,沒有是非。她在沒有利益糾葛的情況下,四處樹敵。殊爲不智,甚至是愚蠢。
當然,站在方文莉的角度,她眼裡只有兩種人。“有用的”和“無用的”。這個聯誼廳裡的人基本上對她是無用的人。包括章宏和劉江波這樣的富豪,她沒什麼求到他們頭上的,只有他們求她的份。
她當然懂得官場的道理,只是這些道理她壓根沒興趣在這裡使用。犯不着帶面具嘛!
桌上的菜餚大部分都是西海口味,雖然不怎麼地道,但好歹也是家鄉菜。
實話實說,能受邀請前來的任何嘉賓都不是京都的“盲流”之輩,最差的也是某報社的記者編輯,大多數都是在京都開個小店鋪,或經營塗料,建材家裝公司等等。
這些人倒不是落魄到沒飯吃的地步,只是遇到家鄉菜餚,吃相有些不大好看罷了。在這些景華籍人士眼裡,狼吞虎嚥家鄉菜,也代表了對家鄉的一種情懷和思念。
但看在不動筷子不端酒杯的方文莉眼裡,就忍不住一陣刻薄的冷笑,暗地裡鄙夷,“一個個都像牢房裡剛放出來的餓鬼似的。”跟這樣的人共聚一堂,真是掉價。
不過在這樣的低層次圈子裡,她倒是有點兒俯瞰衆生的感覺。
但是很快,桌子上的談話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劉江波很遺憾的說,“郭書記,我要是跟着發點力,您未必會落選十大年度人物……”
郭小洲淡淡一笑,“這種民間評選活動,重在參與。既然廣大羣衆沒有把票投給我,自然是我還做得不夠好。”
章宏若有所指道:“現在的評選活動比拼的是背後的投入度和軟實力。”
徐景峰也跟着點頭,“這話沒錯,馬桶臺搞的那個什麼超級什麼生的節目,我家閨女就說她加入了個粉絲組織,整天瘋瘋癲癲的號召粉絲投票……”
劉江波說,“我還以爲郭書記這邊有統一安排……否則……”
韓雅芳忍不住說,“這是我們郭書記自己的主觀意願不強烈,否則……”
郭小洲朝她嚴厲的瞪了一眼。有些事情,自己人知道就好,沒必要太過張揚。
韓雅芳像個小女生那樣伸了伸小舌頭。作爲縣委辦主任,和酒桌上的兩名女性之一,她的容貌、氣質和親和力,相比傲慢無禮的方文莉,她自然更多的得到男士們的關注和追捧。大傢伙對方文莉有些“敬而遠之”。
方文莉覺得被人搶了風頭,而且是一個比她年輕漂亮的女人。
她看着郭小洲,難得露出微笑道:“剛纔差點沒認出來,郭書記就是網絡上的人民的好縣長,紅人吶
!”
郭小洲保持冷靜,不冷不熱道:“名不副實。”
“呵呵!郭書記的炒作團隊不錯,能炒到這個地步,當真是不容易哦!”方文莉語氣裡帶着嘲諷的味道。
郭小洲笑而不語。他沒打算和這個刻薄女人鬥嘴皮子。
但是韓雅雅芳不樂意有人嘲笑郭小洲,她語氣微沉道:“我們郭書記的事蹟擺在那裡,需要炒作嗎?就是不炒作,只要我們郭書記願意,他就一定能當選。”
“是嗎?”方文莉的眼珠子在郭小洲和韓雅芳之間晃悠着。似乎在判斷這對俊男美女之間的關係。
韓雅芳擔心這個婆娘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她連忙轉換話題,朝徐景峰舉杯敬酒。
徐景峰很客氣地微微起了起身,和她遙撞一杯。
“徐處!我們縣鐵路建站的事情,還需要您多多費心。我先乾爲敬。您隨意。”韓雅芳一口乾了酒杯中的小半杯酒。
徐景峰自然不會在女人面前掉價,他滿杯的酒一口乾。
旁邊的方文莉看在眼裡,頓時板起臉呵斥道:“有你這樣喝酒的嗎?喝多了回家害人害己,值得嗎?跟一個鄉下妹滿杯飲?”
這話一出,全桌人都齊齊變色。
徐景峰表情尷尬的低聲說,“文莉,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都是家鄉人,咱們有什麼事情回家說……”
“說什麼說,我說老徐你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要玩兒也應該有點眼界,不要隨便一個阿貓阿狗穿個花褂子你就上心……”
“我……”徐景峰氣的滿臉通紅。
郭小洲眼眸一寒,握酒杯的手輕微抖了抖,幾乎剋制不住自己要做一個摔杯拍桌的動作了。若不是出於大衆場合以及自己主人的身份,他簡直想立馬開口攆人,讓這個刻薄無知的婆娘滾蛋。
韓雅芳的嬌軀顫抖,憤怒的火焰的眼睛裡交織。但她仍然顧全大局,沒有發聲。
章宏和劉江波的臉色微沉,這個女人有點過分了。
黃子韜開始後悔,爲什麼要請這個女人來,一顆老鼠屎搞壞一鍋粥。現在怎麼辦,對方的身份畢竟擺在哪兒,無論是雲河市還是景華縣,將來要和商貿部打交道的機會都很多。景華的鐵路建站競爭正進入關鍵時刻,她是最得罪不起的人之一,他這個聯誼會的操辦者指責不是,不指責也不是。
付小剛和韓雅芳都是跟隨郭小洲空降而來景華的,本身就自劃一派,而且他和韓雅芳的關係極好。他第一個忍不住,擡掌在空中猛拍,罵道:“大冬天的,哪兒來的蚊子,真特麼的厭惡透頂!”
誰知道方文莉是個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主,她憤然起身,手指付小剛,怒斥道:“你別指桑罵槐,有本事明着來,什麼玩意兒……”
郭小洲再也忍不住,擡手猛拍桌面,“滾
!”
方文莉沒想到這個小小的縣委書記竟敢讓她“滾”?她氣的嬌軀亂顫,“你說什麼,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請你滾!”郭小洲似乎覺得這幾個字還不能表達他的憤怒,又補充道:“滾蛋!馬上。”
方文莉看着怔然半晌,彷彿纔回過神來,當即兩手叉在胯部,凶神似的地怒視着郭小洲,擺出一副隨時都有可能衝上去拼命的架勢,配以高分貝的尖利嗓音,“你敢攆我走人,好,好,我記下你的名字了,姓郭的,你和你的景華縣等着倒黴吧,姑奶奶我要是放過你,我就跟你姓……”
“你跟我姓?敬敏不謝了,我擔不起。”郭小洲絲毫不吃她的威脅。
徐景峰一看這是要鬧起來的節奏,他連忙起身,拉着方文莉的手,“冷靜,冷靜……我們先回家。”
方文莉像個潑婦似的,一把推開徐景峰,嘴裡冒着騰騰熱氣和唾沫星子怒斥丈夫,“你這個窩囊廢,別人都欺負到你老婆頭上去了,你就這樣回去?就這樣子窩囊?”
徐景峰低聲賠笑道:“這是大衆場所,有什麼事情咱們回家說……”
“回家說,他讓我來就來,讓我走就走?憑什麼聽他的……我今天還偏不走了。”方文莉一屁股坐下,眼睛死死盯着郭小洲,冷笑道:“你們縣不是有個鐵路建站項目嗎?我告訴你,沒門。”
這句話一說,黃子韜付小剛韓雅芳齊齊變色。誰都知道,徐老是景華設站之爭的關鍵人物,而方文莉卻是能當徐老家的人。
然而郭小洲卻不爲所動,“請離開。否則我喊保安……”
韓雅芳不想因爲自己而影響到景華的鐵路建站。她委曲求全站起身,端起酒杯,語氣輕柔道:“方姐,今天都怨我,是我影響了各位的情緒,我敬您一杯,請您要計較……”
見到韓雅芳低頭,方文莉更顯囂張,她不屑道:“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後悔了,我告訴你,晚了。”
中央主桌上的吵鬧已經被周邊幾個桌子上的嘉賓發現。許多人都站起身投來疑惑的目光。
黃子韜擔心影響不好,他也低三下氣的衝方文莉賠不是,“方處,都賴我,都是我的工作沒做到位,您要不先去小會客廳休息休息,我保證讓您消氣……”
“甭拉我,今天我還哪兒也不去了……”方文莉歇斯底里的叫嚷着。
郭小洲眸子裡寒光驟閃,他低聲對付小剛說,“通知保安,攆走她。”
“可是……”付小剛欲言又止,他擔心這個摩擦事件影響到景華的鐵路建站項目。這個項目經歷了景華的三任縣委書記之手,時間跨度長達三年。自打三年前發改委有了武江至z州鐵路的籌備項目後,景華上下耗盡心血,發動了一切資源,就是想在這條新線上爭一個站點
。而徐老是景華的唯一優勢。
正在這時,從大廳外走進來三個男人。
三個男人的年齡都在四十歲上下,個個氣場驚人。
他們中的一個人手指郭小洲所在的卓席,徑直走了過來。
第一個發現這三個男人的是方文莉,她正口吐星沫子手舞足蹈,眼神卻看到來人,她的目光先是一凝,然後馬上收斂了傲慢的臉龐,轉而是一副溫婉可人的笑臉,在衆人的疑惑目光下,扔下一桌子人,邁着小碎步快步朝來人迎去。
“哎喲!這不是羅司長嗎!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走在最邊上的正是羅運升,商務部對外貿易司新晉副司長;中間那個是裴金譚,他以前在證監會上市公司監管二部擔任第一副主任,現在全權負責監管二部的工作。成爲近期證監會內部“輪崗最快的幹部”。而上市公司部本身就是證監會較爲核心的“實權”部門,主要負責審批上市公司的併購重組,並對其公司治理和信息披露進行監管。而監管二部,直接負責創業板的監管。他已經是證監會少壯派中的明星級核心實權人物。
左邊這個男人也是郭小洲的老熟人,鼎創集團董事局主席鞏海亮。
三個人手握酒杯,滿臉含笑的走過來。
羅運升看到方文莉,微微點頭致意,“方處長也在啊!”說完越過滿臉媚笑的方文莉,朝着郭小洲伸出手,“小洲!哈哈!我說我看到你了,他們還不信,每人輸我一餐酒,小洲,有你的一份哦!”
郭小洲眼睛一亮,“我說進門時好像看到羅哥了,還打算給你打電話問一問的,原來我沒看錯了……裴哥,鞏哥,你們好!”
“小洲,我們前幾天還在盤算你什麼時間會到京都。我和運升鞏總剛好一起參加h省的一個聚會……”
“小洲,什麼時間去恭喜你啊,我們幾個可是等着喝你的喜酒啊!”
看着三個男人和郭小洲親熱的寒暄着,方文莉的表情有點發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個小縣委書記和羅司長很熟?而且另外兩個人的氣場絲毫不下於羅運升,她從三人的位置排列可以得出結論,這兩人的身份比羅運升只強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