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虛心請教起來,“王縣長,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爲南嶴鄉的老百姓做點實事好事,你說我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王文耀不置可否,卻接連問了幾個技術上的問題,顯然對造橋不是外行。
因爲早有準備,夏天對答如流,這讓王文耀很滿意。
最後一個問題最關鍵,王文耀問夏天,建設鍋底河丈橋所需的二十五元資金是從哪裡來的。
關於這個問題,夏天也是早有準備,而且自認爲天衣無縫,一勞永逸。
所謂的軍方出錢,那隻能哄哄下面的人以及廣大人民羣衆,騙不了象王文耀這個級別的領導。
道理很簡單,軍隊正在百萬大裁軍,到處都需要用錢,絕無可能出錢來造一座鍋底河大橋。
前些年南嶴還屬於海防前線的時候,在鍋底河上造橋還是有些可能的,現在連設在鍋底河入海口的邊防檢查站都已經撤銷了,軍隊怎麼可能再出錢建造鍋底河大橋呢?
實話實說當然更加不行,王文耀一貫循規蹈矩,原則性特強,你跟他說造鍋底河大橋的錢,是從鍋底河裡搶來的走私貨轉手倒賣來的,他當場就會翻臉,絕對會將你繩之以法。
夏天對王文耀說,造鍋底河大橋的錢來自捐款。
王文耀將信將疑,但也更爲好奇,誰有能力捐這麼大一筆錢啊。
夏天說,是一位祖籍南嶴鄉的臺灣同胞,前不久暗中回來尋根探親,爲表達他的故鄉之情,臨走時決定捐出三十萬元,專門支援家鄉的經濟建設。
王文耀居然相信了。
其實也不由得王文耀不相信,南嶴鄉確實有很多海外同胞,解放前夕,一支囯民黨軍隊敗退臺灣,就是從鍋底河入海口乘船逃走的,據解放後的統計,當時有上千的南嶴青年被這支囯民黨部隊擄走。
以前兩岸關係緊張,南嶴又屬於海防前線,海外僑胞及其臺灣同胞,是一個誰也不敢提及的禁區。
現在好了,改革開放,在對南嶴鄉來說,開放是最值得歌頌和慶賀的事,近兩年來,至少有上百個家庭與流落海外的親人恢復了聯絡。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有人出資修橋鋪路,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爲了不讓王文耀刨根問底,夏天還說,這位捐出鉅款的海外同胞有嚴格的要求,比方說一,專款專用,造橋的錢不能有一分挪作他用,二,這位海外同胞的身份必須保密,不得對外公開,三,鍋底河大橋必須在一年以內建成,四,上面三條有一條得不到落實,南嶴鄉就要將全部捐款退還給這位捐款人。
王文耀聽罷,果然不再糾纏資金的問題了。
“小夏,不管怎麼說,你私自決定在鍋底河上造橋是不對的,你要是在小河小溝上造橋,你造一百座也沒人來管你,還會說你修橋鋪路功德無量,但鍋底河就不行,那是半個天州地區泄洪排澇的主要河流,在鍋底河上造橋,縣委縣政府也作不了這個主,得由省水利廳和地委及地區行政公署一起批准才行。”
夏天苦着臉道:“那該怎麼辦?我都動工了,難道讓我中途而廢?要是停下來去地區去省廳辦手續,等我拿齊各種手續,雨季就來了,黃花菜也涼嘍。”
王文耀說:“還有啊,就是你把橋造好了,老百姓說你好,對你個人也無濟於事,對你這種行爲,上級是一定會處理你的。”
夏天瞅了瞅王文耀,嘿嘿的笑起來。
王文耀斥了一聲,“臭小子,虧你還笑得出來。”
“我不怕。”
“死鴨子嘴硬,你真的不怕?”
“不怕,因爲我有救星。”
“哦,你的救星在哪裡?可否讓我見識見識?”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
“對,代理縣委書記兼縣長王文耀同志。”
“臭小子,你瘋了吧?”
“我沒瘋,我清醒着呢。”
“那你倒是說說,我爲什麼會是你的救星?”
夏天笑道:“你不來,你就不是我的救星,你來了,你就是我的救星,你來了,說明你已經做好當我救星的的準備了。”
王文耀也笑了,“我還是那句話,你倒是說說,我爲什麼會是你的救星呢?”
夏天神神道道壓低了說話聲,“王縣長,我看到了大前天的之江日報。”
王文耀笑道:“那又怎麼樣?這跟咱們要說的事情有關係嗎?”
“有關係,太有關係了。”夏天低聲說道:“之江日報頭版上有一條消息,上面報道的是省裡幾位領導的活動消息,其中有一位新任命的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名叫葉添龍。”
“嗯,你繼續說。”
夏天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個葉添龍副部長是從部隊上轉業來的,他和你是親戚關係,他是你母親的表弟,論年齡比你大不了幾歲,論輩份你得喊他一聲表叔。”
王文耀看着夏天,一臉的驚訝,“小夏,你是從哪裡搞來的情報啊?”
“你先說,我說得對不對?”
點了點頭,王文耀道:“不錯,這個葉添龍是我的親表叔,我母親是外省人,這個關係應該沒幾個人知道的,連程運來書記也不知道,而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夏天有些許得意之色,“你可別忘了,我給劉東風書記當過秘書。”
王文耀說:“可是,劉東風書記也不知道我有這個社會關係啊。”
夏天搖着頭說:“王縣長,你說得既對也不對,當年你調來藤嶺縣的時候,劉東風書記還是縣委副書記,他正好分管組織工作,曾經例行公事地對你進行過外調,你母親不是咱們之江省人,那就更得外調你的社會關係了,他沒有直接插手外調,但有些資料留在了他那裡,他病倒以後,他留下的文字資料都是由我經手處理的,我這個人記性好,看到報紙上葉添龍副省長的名字,就想起了這個名字曾經出現在劉東風書記的筆記本上,所以我才試探一下,沒想到還真讓我給猜着了。”
王文耀噢了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小夏,你真是一個有心人啊。”
夏天呵呵一笑,“不敢,不敢。”
王文耀道:“好吧,那你再猜一猜,我今晚到你這裡來是幹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