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苦笑着說:“那還用說麼,處罰是肯定的,黨內嚴重警告處分,行政記大過一次,還有全省通報批評,他奶奶的,全省通報批評,讓我臭名遠揚,搞得我至今擡不起頭來啊。”
夏天點了點頭說:“噢,我明白了,劉東風書記就是因爲這件事而與齊老太太分手的吧。”
王山也點着頭說:“是的,這是縣裡惹的事,縣委肯定得有人出來承擔責任,當時劉東風書記和齊老太太都搶着承擔責任,但最後是齊老太太下臺,調回地區掛了起來,這才保全了劉東風書記,但他們的私事也不了了之了。”
夏天思忖着說:“老太太現在又捲土重來,夠有勇氣的,不過,這裡面除了因爲計劃生育工作,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因素呢?”
李曉陽讚賞夏天的聯想,笑着說:“小夏,你果然很有政治智慧,把齊老太太的降臨,與咱們縣的人事動盪聯繫在一起,這個想法很值得關注啊。”
林國彬表示懷疑,“這個不會吧,齊老太太很少插手各種大事情的,特別是人事問題,她是一貫迴避的。”
齊瑞星也不相信夏天和李曉陽的聯想,“來攪局的?或是來幫王文耀書記撐腰的?都不大可能啊。”
夏天問道:“先搞清這樣一個問題,齊老太太與程運來書記和王文耀書記的關係怎麼樣?”
林國彬搖頭道:“好象都不怎麼樣,齊老太太很少與手下和同事建立私人關係,反正我是沒有聽說過。”
齊瑞星道:“據我所知,齊老太太私下有走動的,是那些老同志老戰友老朋友,此外,就是她主管過的一些部門領導。”
李曉陽嗯了一聲,“要說齊老太太與程運平書記或王文耀書記有什麼交情,我也認爲不大可能,齊老太太與劉東風書記關係緊密,程運來書記是劉東風書記的死對頭,齊老太太怎麼可能幫助程運來書記呢,而齊老太太在咱們藤嶺縣工作的時候,王文耀書記不過只是一個副縣長,而且投靠在程運來書記的門下,齊老太太也沒有理由專門來幫王文耀書記。”
夏天說道:“那就只能是爲了工作,爲了咱們藤嶺縣的穩定,爲了改變咱們藤嶺縣計劃生育工作的落後局面。”
王山這時嚷了起來,“哎,哎,咱們不要想得這麼深遠行不行,老林,小夏,咱仨都是落後分子,還是先想想怎麼熬過眼前的難關吧。”
李曉陽和齊瑞星齊齊發笑,既是幸災樂禍,也是表示對三個落後分子的同情理解。
夏天顯得滿不在乎,眯着雙眼,悠悠然地喝着熱茶。
而林國彬和王山卻是愁眉苦臉,想到計劃生育工作,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五個人喝茶,兩個人沒心情,喝起來就沒意思了。
臨近中午,夏天喊來茶館老闆,讓他燒五碗雞蛋麪來,酒不方便喝,肚子是不能餓着的。
出了茶館,大家分道揚鑣,唯有李曉陽,有些鬼鬼祟祟的跟上了夏天。
夏天故作不耐煩的樣子,“幹什麼幹什麼,老李你想當狗皮膏藥嗎?”
“我想幫你呢。”李曉陽神神道道地說。
“少來,你幫我什麼?”夏天裝糊塗。
“你這個落後分子裡的落後分子,你真不需要我幫你嗎?”
“需要啊,一個好漢還三個幫呢,但也要看是真幫還是假幫啊。”
李曉陽拽着夏天進了一條弄堂裡。
夏天很是好奇地問:“老李,你既然能幫我,肯定也能幫老林老王,但你爲什麼只幫我一個呢?”
李曉陽壞笑,“因爲你能給我好處啊。”
夏天樂了,“你想要什麼好處?”
李曉陽道:“據可靠消息,你最近撈了一票,我要得不多,春耕不是快到了麼,我要三十噸化肥三十噸柴油。”
夏天瞪起了雙眼,“什麼什麼,你搶劫啊。”
李曉陽也叫了起來,“你急什麼急什麼,我不是白拿你的東西,我付給你批發價,縣農資公司和縣油料公司給你什麼價,我也給你什麼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一分錢也不少你的。”
“這還差不多。”夏天鬆了一口氣,臉上也重新有了笑容,“成交。”
“說話算話?”
“一口吐沫一顆釘。”
李曉陽道:“小夏你聽着,計劃生育是三大基本國策之一,切不可等閒視之,以後只會越抓越緊,很可能會與咱們這些一把手的政治生命掛鉤,以前落後是不要緊,以後落後就很要命,那個齊老太太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你要做好準備啊。”
夏天苦笑道:“我何尚不想搞好計劃生育啊,可問題是我們南嶴鄉地廣人稀,那些婦女往外一躲,我們就是大海撈針,有的乾脆在野外挖個地窖,藏在那裡生了孩子再回來,我們就是想抓也抓不着,你也是知道的,搞得連計劃生育管理員的職位都空着,因爲沒人敢幹啊。”
李曉陽道:“你啊,你還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夏天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曉陽笑道:“搞定齊老太太,讓她對你另眼相看,網開一面。”
夏天不解道:“此話怎講?”
李曉陽急道:“你小子聽不懂人話啊。”
夏天呵呵一笑,“我不傻,那齊老太太六親不認,你讓我走她的後門,你想讓我往她的槍口上撞啊。”
“抓她的軟肋啊。”李曉陽啓發道。
“哦?她的軟肋何在?”夏天來了興趣了。
“她與老書記的關係。”
“去,陳年往事,從何查起。”
“聰明人辦聰明事哦。”
夏天凝神地思索了一會。
李曉陽點菸吸菸,耐心等待。
夏天噢了一聲,“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當年老書記老婆帶人衝進縣委大院,將老書記和齊老太太抓了個現形,後來齊老太太去醫院檢查,自證清白,這事還有文章可做?”
“果然是聰明人。”點了點頭,李曉陽道:“據我所知,當年齊老太太在醫院做的檢查,是弄了虛作了假的,只要拿到齊老太太弄虛作假的證明,就等於拿住了齊老太太的軟肋,以她老人家一輩子的光輝形象,是肯定不敢晚節不保的,再說了,老書記和老書記老婆都還健在,特別是老書記的老婆,越老醋勁越大,齊老太太怕的就是老書記老婆跳出來攪局啊。”
“好辦法,好辦法。”夏天笑着問道:“那麼請問,如何才能拿到這個弄虛作假的證明呢?”
李曉陽道:“去找那個爲齊老太太做檢查並出具證明的醫生。”
夏天點了點頭,“那醫生是誰?現在在哪裡?”
李曉陽道:“劉清霞,縣人民醫院院長。”
“噢,是那個臭娘們啊。”
“對,解鈴還須繫鈴人嘛。”
夏天又問:“那如何才能讓她就範呢?”
李曉陽聳了聳雙肩,“這個麼,就看你的能耐了,反正劉清霞不是什麼正經娘們,連個老公都沒有,我還聽說劉清霞喜歡洋貨,就是那種片子,你的戰利品裡要是有的話,不妨試上一試。”
夏天罵道:“他孃的,這歪門斜道越走越歪了。”
李曉陽沒生氣,因爲他知道夏天不是在罵他,“還有,聽說劉清霞很喜歡象你這樣的年輕人……”
“打住,打住。”夏天急忙打斷李曉陽的話,苦笑着道:“老李,我還沒有到出此下策的地步吧。”
“算我沒說。”李曉陽鄭重其事地說道:“算我沒說行了吧,但我不是在危言聳聽,齊老太太的行事風格你要知道,抓個反面典型,震懾其他的人,是她一貫的工作方法,你好自爲之吧。”
“我謝謝你了。”夏天拍了拍李曉陽的肩膀,笑着說道:“答應你的三十噸化肥三十噸柴油,我不少你一斤,但你不能告訴那幾位,至於你說的這個事情,我會考慮的,現在我要走了。”
夏天表面上很是不屑李曉陽出的餿主意,但是,他心裡卻暗暗記住了。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的時候,歪門邪道也是可以試上一試的。
只是還沒到那個地步,夏天心道,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夏乘風還沒走投無路麼。
在縣委大院旁邊的一家小飯館裡,夏天終於找到了正在吃飯的郭香菱和方蘭。
兩個女人好一頓數落埋怨。
夏天不回嘴,只是一個勁地陪起笑臉,而且還爲二人各要了兩個荷包蛋,以便讓她們儘快的消氣。
郭香菱和方蘭都參加了上午的縣計劃生育工作會議。
南嶴鄉被點名批評,南嶴鄉黨委鄉政府被點名批評,南嶴鄉黨委書記兼鄉長夏天同志被點名。
南嶴鄉被定爲全縣三個計劃生育工作落近典型之一。
參會的郭香菱和方蘭無地自容。
其實,丁三五和鍾海峽也參加了這個會議。
但當縣委副書記張國民宣佈授予南嶴鄉白旗的時候,丁三五和鍾海峽兩個傢伙,腳底抹油溜走了。
是兩個女人勇敢地站了出來,抱着視死如歸的決心,將白旗領了回來。
夏天從方蘭手裡接過白旗,打開來,邊看邊呵呵地笑。
齊玉梅老太太出的這個主意,太損了,太傷自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