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看好你,這句話在一年半前劉東風書記曾經對夏天說過。
這句話的潛臺詞很好明白,既然我很看好你,那你就是我的人,你必須緊跟着我的步伐,無論成功還是失敗。
一年半前,夏天做了劉東風的秘書,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尚未揚鞭奮蹄,春風得意,就隨着劉東風的倒下而一頭栽進了泥坑裡。
人走茶涼,樹倒葉枯,活生生的事實給夏天上了一課。
現在方興國說出這句話,儘管夏天嘴上信誓旦旦,但心裡的信任度卻是大打折扣。
方興國豈能與劉東風相提並論。
劉東風建國初期就南下來到了藤嶺縣,三十多年的積累,其中當縣委書記也有七年之久,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自己倒下了,可他的手下還有很大的氣候。
而方興國則不然,作爲一個新的外來戶,他自己的屁股還不一定坐穩了呢。
與劉東風比方興國就是一條小船,坐在他的船上,是很容易翻船落水的。
得找人請教請教。
一個半月的秘書可不是白當的,夏天至少混了個臉熟,知道哪些人才是劉東風的鐵桿手下。
離開縣委組織部,夏天騎着破自行車,吱呀吱呀的來到縣人民醫院。
住院部五樓特護病房,原藤嶺縣委書記劉東風躺在這裡已經整整一年半了。
劉東風的身上插着不少管子,雙目緊閉,面色如水,彷彿睡着了似的。
自從劉東風病倒,夏天每週都來,風雨無阻。
每一次,夏天看着劉東風,兩眼都會溼潤,強忍着纔沒讓眼淚奪眶而出。
老頭子,你領我上路,但路在何方啊。
守在病牀前的人,是劉東風的司機蘇達。
蘇達比夏天大兩歲,也來自藤嶺縣農村,是個退伍軍人,參加過一九七九年年初的南疆邊境自衛還擊戰,兩次榮獲二等戰功,也是劉東風親自挑來的司機。
劉東風妻子病故多年,一子二女都在外地工作,並且都已成家立業,在劉東風病倒以後,根據縣委的決定,蘇達便成了劉東風的專職護理。
夏天和蘇達,曾經同是劉東風身邊的人,雖然時間不長,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現在則是“同病相憐”。
“蘇達哥,老頭子最近怎麼樣?”夏天小聲問道。
“還那樣,沒反應。”蘇達黯然搖頭。
“不急,老頭子生命力非常頑強,一定會醒過來的。”夏天既是安慰蘇達,又是在自我安慰。
“我相信。”蘇達點着頭。
夏天說:“一年半了,蘇達哥,我還是那句話,如果老頭子三年之內還沒有醒過來,我一定找人替你。”
蘇達眉毛一揚,聽出了夏天的話音,“小夏,你說的時來運轉出現了?”
“嗯。”夏天問道:“蘇達哥,我現在想找人探探路,你幫我分析分析,劉書記原來的人馬中,還有誰是相對靠得住而又消息比較靈通的?”
蘇達憨憨地笑了一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掂了掂遞到了夏天的手裡,“小夏,都在這裡記着,你自己選吧。”
夏天翻開小本子,兩隻眼睛馬上亮了,“蘇達哥,你行啊。”
原來,蘇達也是個有心人,他的小本子上,記錄着前來探望劉東風的人的名字、次數和具體時間。
夏天心道,蘇達有能耐,說不定將來也能從政,不過我也不差,在氣象觀測站居高臨下,天天拿着望遠鏡往縣機關宿舍區窺探,誰送禮誰收禮,我記滿了五個小本子,每一筆都是小辮子,將來一定能派上大用場的。
樹倒猢猻散,劉東風病倒以後,不少立場不堅定的人,見風使舵,都跑到現任縣委書記程運來那邊去了。
探望劉東風次數最多的人,應該最念劉東風之情,無疑也是最靠得住的人。
縣委的幾個老常委倒是常來探望劉東風,但以夏天卑微的地位和尷尬的處境,見了面也掏不出真話來。
篩選了一遍,夏天和蘇達共同選定了兩個人,城關鎮鎮長陳林揚和縣財稅局副局長周漢軍。
陳林揚當過劉東風的秘書,與夏天一起吃過飯喝過酒,見面招呼都是稱兄道弟的。
周漢軍是轉業軍人,要不是劉東風病倒,他的副局長的副字應該可以去掉,他現在對現任縣委書記程運來一定恨之入骨。
就這麼定了,先找陳林揚後訪周漢軍。
離開特護病房,夏天沿着樓梯往下走。
這時,哼的一聲,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女醫生閃身而出,擋住了夏天的去路。
夏天一見,頓時滿臉苦相,怕什麼來什麼,頭都大了。
“怎麼,見了老同學連聲招呼都不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