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傑禾聽王學文說明天要送葉鳴上任時,愣了一下,有點詫異地問:“老王,你怎麼忽然生出這個想法了?是不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王學文下意識地看了徐立忠一眼,答道:“魏書記,上面並沒有人爲葉鳴同志打招呼。 昨天晚上耀興同志打電話給我,說他明天要就常部長來民安調研的事情做安排部署,沒有時間去北山送葉鳴同志上任,準備安排劉正文同志去送——這個事情,耀興同志應該也向您彙報了吧!”魏傑禾“嗯”了一聲,說:“昨天下午他跟我說了一聲,我也覺得迎接常部長是大事,所以同意了他的決定。你怎麼忽然想起要去送葉鳴上任了?有那個必要嗎?”
王學文不慌不忙地答道:“魏書記,我是這麼考慮的:葉鳴同志雖然年輕,資歷也較淺,但畢竟他是從省委辦下來的,又在鹿書記身邊工作了兩年。如果我們就安排一個副部長送他上任,一方面可能會讓葉鳴同志心裡不舒服,感覺到我們市委不重視他;另一方面,也很可能讓北山一些喜歡揣摩上級意圖的地方幹部因此而輕視他,不利於北山領導班子的團結,也不利於葉鳴同志樹立威信。
“此外,我還有一個想法:葉鳴同志能夠被省委組織部安排到北山來當縣委書記,肯定是有過人的能力和水平的。儘管他年輕、資歷淺,但既然省委領導看中了他,我們就必須充分相信省委領導和省委組織部的眼光,充分理解上級的意圖、擁護上級的決定。明天由我去送葉鳴同志上任,就是這種理解和擁護的具體表現。您覺得呢?”
魏傑禾是親耳聽到過王學文對省委組織部的這一決定發牢騷的,沒想到他現在忽然來了個一百也打電話叫來司機,很親熱地跟葉鳴握手道別後,也趕回民安市去了。
劉正文知道黎崢、鍾蔭等人在等他去“安排節目”,便笑着問葉鳴有沒有興趣去唱歌。
葉鳴搖搖頭說:“我剛剛從許主任那裡要了一本全縣科級以上幹部的通訊錄,想仔細看一看,記一下鄉鎮和街道辦事處以及縣直各部門的負責人的名字,以後他們來找我時,我就可以對號入座了。”
劉正文豎起大拇指,嘖嘖讚歎說:“葉書記真是有心人,佩服佩服。”
葉鳴笑道:“劉部長,過獎了!黎主任他們都在等您搞活動呢,我就不耽誤您了,請自便吧,我回房間看通訊錄去。”
劉正文卻捨不得這個跟葉鳴單獨相處、拉近關係的機會,擺擺手說:“如果葉書記沒興趣,我也不去唱歌了。走,我們一起到賓館二樓的茶廳坐一坐,我請你喝茶。”
葉鳴也想從劉正文口中瞭解一下於和光、黎崢、鍾蔭等人的情況,便點點頭答應下來。
在喝茶的時候,葉鳴忽然問劉正文:“劉部長,我看於縣長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啊!我注意觀察了一下,他一直緊皺着眉頭,開會時也是心不在焉的,看樣子有點萎靡和頹唐,應該不單單是因爲他母親的病情吧!我還聽人說,他這次沒有能夠接原縣委張書記的班,心裡很有想法和意見。他今天這幅樣子,是不是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
劉正文點點頭說:“葉書記,你的觀察力很強。於縣長其實是一個很清廉、很自律的好官,在北山的幹部羣衆中口碑很不錯。只不過,他現在遇到了很多煩心的事,概括起來就是三句話:事業受阻、經濟拮据、後院起火。”
葉鳴詫異地問:“事業受阻我可以理解,畢竟他沒有按常理接任縣委書記,任誰都會有點想法。但經濟拮据和後院起火是怎麼回事?一個縣長,難道連家庭也養不活嗎?”
劉正文嘆了一口氣說:“葉書記,其實我跟於縣長關係不錯,對他目前的處境也蠻同情的。我先說第一點:事業受阻。於縣長是德仁市靈山縣人,出身貧困農家,後來以德仁市高考狀元的身份考上人民大學經濟學院,畢業後爲了照顧家庭,放棄了在首都工作的機會,分配到德仁市政府經濟研究室工作,因爲工作紮實、作風優良,提升得很快,三十五歲就升爲了正處級的經研室主任,後來又擔任過德陽市政府副秘書長。
“四年前,他調到北山縣擔任縣委副書記、縣長,對當時的縣委書記張建坤非常尊重,心裡也期望張建坤調走後,他能夠順理成章地接任他成爲縣委書記。據北山一些幹部私下議論,於縣長不僅事事要向張建坤彙報,而且極爲恭順,據說有時候兩個人一起在大會主席臺就坐,不抽菸的於縣長會在袋子裡放一個打火機,看到張建坤拿出煙,就主動湊過去給他點菸。他這種自降身份的行爲,不僅助長了張建坤的強勢作風,也令很多幹部瞧不起他,覺得他沒有原則、沒有魄力。所以全縣的幹部就只畏懼張建坤,完全不怕於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