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龔志超電話的時候,葉鳴正在辦公室與劉鵬程商量,準備提請稽查局,對振興鋼鐵公司近三年的賬務進行深入稽查。
通過上一次對鋼鐵廠開展納稅評估,葉鳴發現:振興鋼鐵廠這幾年來,在稅收方面漏洞很大,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查清楚,他們這次的納稅評估工作,由於時間緊迫,加之沒有進行專業稽查,所以,評估出來的近千萬元的稅款,可能僅僅只是該廠偷稅漏稅的冰山一角,還有很多深層次的問題,由於隱蔽性很強、牽涉面很廣,還暫時沒有被查出來。
因此,只有派駐專業的稽查隊伍,進駐鋼鐵廠,多花十幾天時間,並對有關收入、原材料、銷售渠道等進行外調,纔有可能挖出李博堂他們偷稅逃稅的證據。
而且,由於歐陽明的死,葉鳴現在對振興鋼鐵廠違規減免騙取國家稅款一事,內心痛恨至極,按照他的想法,是恨不得立即就去把這個臭蓋子揭開,讓司法機關將李博堂、李智父子繩之以法。
可惜,出於投鼠忌器的原因,鄒文明堅決反對葉鳴去掀開這個蓋子,並說如果這樣,會引發整個天江地稅系統的一場大災難。
葉鳴知道鄒局長的擔心不無道理,而且最後的結果,也可能確實會這樣。
但是,一分局很多人,包括一向老成持重的劉鵬程,卻像葉鳴一樣,都被歐陽明的死氣紅了眼,說一定要把振興鋼鐵廠查他個底兒透,最好是把李博堂父子都查進牢房裡去。
於是,葉鳴便找了鄒文明好幾次,說分局可以不去追究振興鋼鐵廠僞造減免稅資料騙稅之事,但是,一定要對他們公司三年來的賬務搞一次全面的稅務稽查,要挖出他們其他的偷逃稅行爲,即使不能把李博堂父子送進牢房,但至少也要讓他們破一筆大財,在經濟上吃一個大虧。
鄒文明雖然還是有點不放心,但經不住葉鳴的軟磨硬泡,到最後只好點頭同意,並要他擬出一個詳細的稽查方案出來給他看看。
此刻,葉鳴就在與劉鵬程商量如何擬這個稽查方案,剛剛有了點頭緒,便接到了龔志超的電話,請他立即趕到藍月亮歌廳去,說有極其要緊的事情要與他商量。
於是,葉鳴便立即駕車趕到了藍月亮。
這幾天,由於龔志超擔心他自己的電話被專案組監聽,所以那次葉鳴走時,就叮囑他以後別再打電話給他。
葉鳴那天晚上打了一個電話給徐立忠之後,就一直在等他的回信,但是,徐立忠卻再也沒有任何音信,而葉鳴也不好意思再打電話去催問他,所以,這事就一直懸在那裡,葉鳴也不知道龔志超這個案子到底到了什麼程度,也不敢輕易去找他們探問。
現在,當他走進那個包廂後,感到包廂裡的氣氛很沉悶、很壓抑,心裡不由一沉:難道徐立忠沒有去找省公安廳的人打招呼幫忙,看包廂裡幾個人的臉色,好像事態比以前更加嚴重了。
而且,原來每次見到自己都非常熱情的陶永,這次在自己進去後,卻一直板着臉孔,連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好像根本就不認識他這個人一樣,他邊上的畢華鋒,更是鐵青着臉,好像葉鳴欠他幾百萬元錢似的,吊着一張瘦長的乾癟臉,一幅討債鬼的模樣。
只有龔志超,在看到他進來後,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站起來請他在身邊坐下,並親自用一個紫砂茶杯給他泡了一杯茶。
葉鳴對陶永和畢華鋒本來就沒什麼好感,尤其是對畢華鋒,內心裡還有種說不出的厭惡感覺,所以,他並不在乎他們的態度,在接過龔志超的那杯茶後,問道:“超哥,你說找我有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麼事,是不是還是上次你跟我說的事情。”
龔志超點點頭,說:“兄弟,我不是想催你,只是想問一下:你這幾天找過省裡的李書記沒有,如果找過,他是怎麼說的。”
葉鳴搖了搖頭,說:“超哥,實不相瞞:關於你這件事,我覺得不宜去找李書記,而且,我即使去找了他,他也可能不會幫忙,這一點,我心裡非常有數,所以,我沒有去找他說你的事,而是找了另外一位朋友,委託他給我打聽一下你的事情,但是,到現在,他還是沒有給我任何回信,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陶永在葉鳴進來時,本來還抱有一點點希望,指望葉鳴去找了李潤基書記,,如果這樣的話,只要李書記願意幫忙,至少,他可以把龔志超的案子壓下來,並把影響範圍控制到最小,不至於連累到他與畢華鋒等人。
但現在,他一聽葉鳴說他根本沒有去找李潤基書記,而是找了另外一個朋友,不由得大失所望,眼睛瞪着葉鳴,用譏諷的語氣說:“葉局長,你在省裡到底有多少後臺和關係,我聽小龔說:李潤基書記是你的乾爸爸,你放着這麼一個權勢熏天的乾爹不去找,卻號稱去找了另外一個朋友,這不是糊弄小龔嗎,我想請問一下:你所找的那個朋友,姓甚名誰,是在那個部門當領導,難道他的權力比李潤基書記還大。”
葉鳴一聽他這種翻臉不認人的語氣,不由氣往上撞,很想當場就把他的話頂回去,可是轉念一想,陶永、畢華鋒這樣的官僚,都是一些小人,自己犯不着與他們計較,於是便笑了笑,說:“陶縣長,很對不起,我找的那位朋友,他的姓名和身份,我不能跟你們透露,至於他辦不辦得成事,幫不幫得到忙,我也確實不敢跟各位打包票,但是,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您:對於超哥委託的事情,我是盡心盡力去辦了的,如果沒有起到效果,那是我能力不行,但您與畢主任不能懷疑我沒有去做這事,我想,超哥應該是相信我的。”
龔志超聽他這樣說,趕緊拍拍他的肩膀,很真誠地說:“兄弟,我相信你,你也沒必要解釋了,我早就想通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說句不吉利的話:現在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是該考慮去準備安排一下我的後事了,你請回吧,沒必要摻和進我們這爛事裡面來。”
恰在這時,陶永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上面的號碼,卻是市公安局局長樑堂華打過來的,不由心裡一寒,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