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明攙扶到出租車上,老人家捏着衣角有些侷促。
“司機師傅,到前邊路口往南拐,那有家中醫診所。你們把我送到那看下就成了,去大醫院花錢太多了。”
出租車向前行駛沒多久,老人家拍了拍司機座位的椅背開口說道。
出租車司機通過後車鏡看了眼座在老人身旁的王明,徵詢着他的意見。
王明衝司機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安慰老人道:“錢不錢的是小事,您老的身子要緊。我也是名醫生,不管去哪看病,都不會白花錢的。您老放寬心。”
以前跟着爺爺雲遊四方給人看病時,王明也接觸過類似於這位老人的病人,往往都是怕去看病花錢。但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表明了現在看病所花的代價不低。
所以王明非常理解這位老太太的心情。
在去往中醫診所的路上,王明與這位老人家聊着一些家常瑣事來放鬆老人緊繃着的神經。經歷過剛纔那件事情,如果不適當對當事人進行一些潛在心理疏導的話,會對整個人的心理造成極大的影響,甚至於影響身體機能。
所以只是不大的功夫,待到那間‘董家診所’時老人家的整個精神狀態都好了許多。
讓出租司機在外邊稍等一會,王明快步走進診所。
空蕩蕩的小診所內一個十七八的姑娘正低頭在櫃檯前看書,當她看到王明走進來時還沒容開口說些什麼王明便當先開口了。
“我要一卷止血繃帶,再給我來人蔘10克,麥冬15克,附子6克,五味子6克,乾薑6克,甘草6克。然後再拿煅龍骨30克,煅牡蠣30克。每份都是這樣的標準,我要6份。”
王明報出的一連串中藥名讓那女孩頓時手忙腳亂的拿筆在紙上飛速記着各種藥名。
“麻煩你再說一遍……”
過了一小會,女孩可憐兮兮的擡頭看着王明小聲說道。
打量了這間小診所一眼,看出這女孩應該是不經常在這裡招呼生意,王明又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最終,手忙腳亂的女孩在王明時不時的指點下才一個藥格一個藥格的將王明所要的幾種中藥給找齊了。
付過錢之後王明便拿着幾包中藥快步走出診所送那位老人家回去。
王明剛出門,一個戴着厚大黑眼鏡的老頭從後邊走了出來。
“小芸,那個年輕人來買藥?”
董老頭是第二人民醫院的坐診醫生,同時自己在家中也開了這個小診所。平時小診所中有他一個人招呼,這次孫女董小芸放假回來,就順便替他照看一下。
剛去後邊辦事的董老頭看到王明提了幾包中藥離開,以爲自己的小孫女如此能幹,一張老臉頓時笑開了花。
“是呀爺爺,看來他也是個學中醫的呢。剛一進門就報了一大串子的藥名,聽的我暈頭暈腦的。要不是他幫着我找中藥在哪,恐怕我現在還弄不好呢。中醫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爲什麼都是年輕人,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董小芸噘着小嘴把剛纔記下的藥名送到爺爺手中。
“止血補氣?人蔘是甘平補肺,大補元氣的。附子爲溫陽逐寒;麥冬養陰生津。可這五味子是什麼功效?難道是這人開錯了?也不對呀。看這藥方諸藥相配,共收扶陽救逆、固護陰液之效,應該是出自大家之手。不會出現這種低級錯誤纔是……”
董老頭初看藥方並不在意,但仔細看時方纔眉頭緊鎖的喃喃低語起來,彷彿遇到了什麼難題一般。
“我知道了!五味子斂肺止汗,乾薑溫中焦之陽而除裡寒!妙啊!這方子開的妙啊!”
半晌過後,董老頭方纔拍着大腿喊了起來,然後急急起身把這副藥方抄了起來小心放好。
“看把爺爺你給樂的,這藥方有那麼神嗎?剛你不在,你要是在的話恐怕又要拉着人家說半天了吧。”
董小芸見爺爺像小孩一樣高興的手舞足蹈,不由噘着小嘴說道。
“這藥方要真是這個年輕人開出來的話,那我肯定要向他探討探討了。我剛纔怎麼沒事幹跑後邊幹什麼呀!!!丫頭你再見着那個年輕人了一定要喊我!”
董老頭一邊搖頭晃腦的品着那副藥方,一邊不忘給孫女交待道。
……
當把老人家送到地方後,王明與那位出租車司機都略帶詫異。
這是一所四五十年代建築風格的破舊孤兒院,這位老婆婆剛被王明扶着向院子裡走出幾步,便從裡邊嘩啦啦的跑出幾個孩子奔向老人。
剎那間,老人臉上的滄桑困苦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笑容用一雙乾枯手臂圍攏着那些孩子們。
路上王明爲這老人買了些水果以示歉意,這時老婆婆把這些水果分給那些孩子們。
一旁的出租車司機拎着老人家撿破爛的袋子默默跟在兩人身後。
把老人家送進屋內,王明和她詳細解說這些中藥該如何煎服,什麼時間分幾次服下等等醫囑事項。
與老人說着話的同時,王明與站在一旁的出租車司機兩人打量着屋子裡的一切。
破舊的房子、傢俱,或新或舊的被褥用品,屋子裡的孩子們或躺在牀上不能動彈,只睜着那雙無神雙眼,或嘴巴歪斜流着口水,或癡呆傻笑……
在王明與那老人叮囑的時候,那個乾瘦的出租車司機狠吸口氣扭頭走出屋外,似是不願在這屋裡再呆下去一樣。
這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傳來,一個慌亂秀麗的身影跑了過來。
夕陽映照進來,破舊的建築內,以撿破爛爲生而補助孤兒院的白髮老人,身旁那些或天生癡呆、或殘疾、或裂脣的殘障孩子們。
整幅畫面蒼涼、孤苦、暮沉……
穿着破舊白衣的清秀女孩快步跑來,臉上滿是驚愕、關切、緊張……
女孩的衣服破舊但整潔,女孩的容顏疲憊憔悴但雙眼晶亮有神,女孩的秀髮雖幹練盤起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
拋開衣着環境,這女孩的美麗甚至比飛機上所見到的那名電視臺主持人還要美上幾分。
這麼美的女孩,這麼破舊的衣着打扮,與這幅蒼涼暮沉的畫面格格不入卻又讓人產生強烈的反差感。
讓人說不清是這女孩美麗,還是這場景太過讓人感覺澀苦……
看到那女孩快步跑來,老人竟有些緊張一樣,下意識的側過臉去,不願讓女孩看到臉上的傷痕。
“呀。。呀。。”
女孩快步跑來蹲在老人身前捧起她的臉,仔細打量着她,用那一雙小手顫巍着去輕撫老人臉上的傷痕。
然後她鬆開手,雙手飛快的做着各種各樣的手勢,臉上的表情急切萬分。
原來,這麼美麗的女孩是個啞巴……
看到這一幕,王明扭過頭深吸了口氣,然後便慢慢起身向屋外走去。
來到這裡,一切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他的想像之外。
……
外邊開出租車的男人正蹲在牆邊低頭抽悶煙,王明默然站在一旁不語。
過了一會,老人拉着清秀女孩走出屋外向王明兩人走來。
“今天謝謝你了年輕人,要不是你們幫我,恐怕我這把老骨頭就再也不能爲這些孩子們做飯了。這是惠兒託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在那美麗啞女的攙扶下,老人家將手臂上挎着的兩個小藤籃向王明兩人遞了過來。
站在老婆婆身旁的啞女對着王明兩人比劃着一系列手勢。
“惠兒說謝謝你們送我回來,還給我買了藥和水果。她說這些藤籃都是她從羽蘭山上採下的藤條一根根親手編成的,沒有什麼能答謝你們的,只好拿這來謝謝你們兩個好心人了。”
老婆婆說到這裡衝王明兩人笑了一下接着說道:“我們惠兒心靈手巧,平時閒的時候都會拿着這些藤籃去賣的。你們拿回去不管是放家裡邊看着也好,還是用來盛東西都沒事的。”
老婆婆說着話把兩個藤籃不由分說的塞到王明與出租車司機兩人手中。
“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走了。老人家,我改天再來看你們。哦,對了。那個藥我忘了給你配一下了,我再進去看看。”
眼神複雜的看了老婆婆與那啞女一眼,王明說道的同時拍了下腦袋,似是忘了什麼事情一般快步跑進屋內。
在屋內那些或呆傻、或殘障孩子們的疑惑注視下,王明手忙腳亂的把身上所有現金全掏了出來用中藥壓在桌上,然後整理了下表情裝做若無其事的走出屋外。
“剛忘調藥方了,呵呵。謝謝你的藤籃,很好看也很實用,我正好想要個這樣的藤籃裝東西呢。”
右手摸着腦袋故做不好意思的衝老婆婆與啞女笑了一下,王明向啞女惠兒道謝。
“妹子,謝謝你的花籃,我們家閨女一定喜歡。這是我給她買的文具盒,你看這裡的孩子誰能用的上,送給他。就當謝謝你送我的花籃了,呵呵。”
乾瘦的出租車司機這時快步從院外車上跑了過來,他晃了晃手裡邊一個漂亮的花仙子文具盒之後不待老婆婆與啞女兩人說些什麼,便快步跑進屋內放在桌上,而後兩手空空的跑了出來。
“師傅你真太客氣了……”
老人家想說些什麼時,王明與那出租車司機已經笑着衝她們揮了揮手,而後便快步向院外走去。
兩個大男人都不想再在這裡多呆一分鐘……
出租車司機送進屋內的文具盒裡邊是他身上的一半錢,另外一半要用來瞞他老婆,養活他的孩子。
窮則獨善其身,富則達至天下。
心存善念看到今天這些事情時,心裡邊便會有一種無力的難受感覺。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心靈上的煎熬。
不願世間多疾苦,奈何現實多殘酷。
王明覺得該儘自己的一份力爲這個孤兒院做點什麼事。
……
中心醫院內,狀態剛剛恢復一些的李羽菲得知林教授的來意時也同樣無助的看着林教授。
得知自己被人救了生命,而這個救命恩人卻不知身在何方,恢復過來的李羽菲也想早一點找到王明以當面感謝。
就在李羽菲與林教授兩人發愁時,李羽菲的好友張玉萍卻把她的手機拿了出來衝兩人晃了晃。
“雖然飛機上不讓開手機,但我當時怕羽菲出事,還是用手機偷偷錄下了救治的全過程。說不定會給你們帶來幫助呢。”
同樣在電視臺工作的張玉萍錄到的救治錄像給林教授和李羽菲兩人帶來了希望。
“真的是這個人?!我還以爲我當時看花眼了呢!”
剛看錄像沒多久,出現王明的正面之後,躺在病牀上的李羽菲便失聲喊道。
“姑娘,你認識這個叫王明的年輕人!”
聽到李羽菲的話,林教授不由緊張問道。
“不是。等等!他也姓王?!那說不定我們就能找到他了!”
原本聽到林教授的話李羽菲搖了搖頭,但接着她似是想起什麼似的在牀頭翻找着自己的手機。
“玉萍,我的手機呢?快給我,我給我家裡打個電話說不定就能找到這個人了!”
見李羽菲在翻找手機,還沒等她話說完,張玉萍便把她的手機遞了過來。
“媽,我已經沒事了。你們開車在路上慢點。”
“嗯。我知道照顧自己,玉萍在這照顧我呢。媽,我想讓你給那位王副臺長打個電話問個事情。”
“不是工作的事,是這樣的。那個在飛機上那個救我的男人也姓王,叫王明。人家救了我的命但不辭而別了,咱們總得找着人家當面謝謝他吧。我看那個人的長像很像王副臺長家裡邊那張全家福上的一個男人。現在不止是咱們找他,省醫院的林教授也要找這個人。所以媽你能不能打個電話問問那位王副臺長,看是不是她們家的親戚在這邊?咱們到時也好聯繫這個人呀。”
……
將近傍晚,因爲沒有到華陽市的飛機。所以李羽菲父母兩人得知女兒差點沒命住院之後便趕忙開車往華陽市趕來。
走到半路接到女兒的電話,掛了電話之後,李羽菲父母兩人商量了一下方纔給省裡那位王副臺長打去了這個電話旁敲側擊的詢問。
如果真的是那位王副臺長的親朋好友救了女兒命的話,那說不定可以藉着這個機會跟這位王副臺長更近一步的套上關係,到時女兒工作調動的事情也更好辦一些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李羽菲母親座在車內思索了一會方纔撥通了那位王副臺長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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