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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客氣話歸客氣話,都是小戶小家的,也有些擔心了怕被牽累,就都吃完告辭迴轉了,瞧這架式,那是神仙打架,咱還是少參與,富來客棧可也不是好惹的,有黃刺史和林縣令在罩着,還有個王大郎在州衙門當班頭,聽說很得黃刺史青睞,對方再強,還能強哪去?
不過出乎意料,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也沒見那倆人帶人來鬧事,大家都說那倆傢伙估計就是外地來的,仗了家裡的勢欺負人慣了,這回碰到富來客棧可就是踢到鐵板了,那自然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知。只有王況和孫二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那個小朗君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通常這樣的人最會記恨的,而且也最喜歡玩陰的,孫二是人來人往見的人多了,王況則是後世教育的功勞。孫掌櫃別看年齡最大,可他大部分時間都櫃檯後,反倒沒有孫二的識人之能。
孫銘前聽了這事後,也是有點擔心,不過他擔心的不是人來報復,而是擔心沒人來報復。沒人來報復就說明了對方是個隱忍的性子,若有了合適的機會,必定是雷霆一擊將富來客棧摧毀得永不能翻身。
林荃淼也聽說了這事,最近他都窩家裡溫習功課,準備參加來年的常舉,以他在建州的名聲再加上林明和黃良的關係,前面的什麼鄉試啊都不用去過,直接獲得了州里的保舉。因此這半年多來,他很少再來客棧吃酒。這次聽說了這事,特地又跑過來和王況嘀咕了半天,至於說的什麼,也只有王況和孫銘前知道。
幾天後,王況攜了個食盒前去拜訪刺史黃良,食盒裡是他重新又整治出的極品滷食,用的是三泡三滷加米薰的法子,比起前幾天王況自己吃的更多了兩道泡滷湯和一道滷的工序。味道已經都滲到骨子裡去了。這法子也只有寒冷季節能用,要是大熱天的,泡兩天也就餿了。
林府家人見是富來客棧的小東家親自上門送吃食,趕緊一邊將他們迎入堂前,一邊使人跑去通報了。
聽說富來客棧小東家拎了盒吃食來,黃良的眼睛眯了起來:這盒吃食怕是不大好吃啊。前幾天富來客棧裡發生的事他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那一主一僕的來歷身份。
本想不見,不過想到能讓王家二郎親自拎來的吃食,肯定是絕頂的美食了;二來,他也猜到了使他兒子在揚州司馬跟前大受青睞的原由多半就是這王家二郎搗鼓的,這人情不得不還啊。
“哈哈,二郎怎地有閒情來某家了?這時候你不正該是滿街逛的時候麼?”王況坐下沒一會,黃良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隨即黃良那精瘦的身子也從堂前後的門外邁了進來,託泥鰍芋子的福,黃良這兩年身體硬朗了許多,當然想和孫掌櫃那樣“返老還童”那是不可能的,泥鰍是有着滋陰補陽的功效,但也沒神奇到那種地步,王況一直在納悶,怎麼孫掌櫃吃的效果就那麼明顯?
王況聽出了黃良這話裡的幾重意思,一個是埋怨他以前少來,二是說的他現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王況有訕訕的笑笑:“況一直怕打攪使君的公務,故不敢來,今次是實在沒法了,因此厚顏前來請使君指點一二。”
“先不說,先不說,某看看二郎給我帶了什麼好吃食。正好,二郎陪某小酌兩杯如何?”
王況大喜,這就是答應了幫忙了,連忙應聲:“使君有命,況敢不從?”
黃良一打開食盒,撲鼻的香就溢了出來,這個食盒是王況找了工匠特製的,用的是最輕且保暖效果最好的白果木(就是銀杏樹了,閩北管銀杏樹爲白果木,幾十年前還是漫山遍野都是的,最粗的能有三四人合抱那麼粗,因其板材輕而且極白,多被人用來做傢俱的面板。這兩年少了許多,但野生的也是很常見,遠不是教科書裡說的什麼快要絕跡,就是現在,閩北一到夏末初秋,還能收到很多白果來。),在最底層多了個用桐油刷過多遍的兩寸來高的木盒,盒裡盛着的是八分開的熱水;食盒內的四壁及底和蓋又有夾層,裡面厚厚的襯了棉麻。這樣一來,保溫效果也能維持兩三個時辰。這樣的食盒富來客棧裡不少,都是爲的有富貴人家要來點菜送家去時候用的,或者是有文人騷客雅興來了要登高遊玩吟哦的時候用。
第一層是一碟的滷水花生,瞧那樣子並沒什麼奇特的地方,但是黃良知道能讓擺在第一層的肯定不尋常。
第二層有兩碟,一碟是滷鴨脖子和鴨頭鴨翅,另一碟裡的東西用油紙包着,一個個的看似餅狀物,瞧不出是什麼,王況見黃良略帶詢問的眼神,連忙解釋:“這是番瓜餅,屬於甜食。因是油炸的,怕水汽薰了,才用油紙包着。”
第三層依舊是兩碟,一碟是切成一片片的脫骨豚腳,碼在一起就像是一整隻,一碟是滷豆腐。
看着這幾碟簡單的食材做成的吃食,黃良卻是食指大動,尤其是發生在林明身上關於豚腳的典故,他是知道的,只不過林明那時候吃的是幹燜豚腳,幹燜豚腳他也吃過,就不知道和這滷豚腳比起來味道如何。因此忍不住就吩咐了下去,讓廚裡備了酒再燙盤菠菜送到偏廳,然後又怕下人們沒拎好食盒打翻了,就自己一手拎了食盒,一手拉着王況去偏廳了。
黃良現在是隻身一人在建州的,夫人因是揚州人,就隨了兒子住在揚州照看寶貝孫子。所以平時黃良吃食也是簡單,只有嘴饞了纔去富來客棧吃。
現在整個建安的富貴人家,都已經學了富來客棧的樣式做了胡桌和靠背胡凳,普通人家雖然做不起精緻的,但粗略的仿製也是有能力的。雖然大家都知道是胡人遏躍跟那傳出來的,可幾乎所有人都將功勞掛到了王況身上,讓王況哭笑不得。不過王況高興的是,以後不管去建安哪裡,都不用再席地而坐了,自己的膝蓋算是解放了。黃良的府上也改成了胡桌胡凳,和富來客棧的同一個款式,靠背不是像其他人家一樣是平直的,而是略在人坐下後腰的部位向內有個弧度,人一坐下後往後靠,腰和背就很服貼的全靠了上去,而凳面也不是用的木板,是在編的密密實實的粗麻布下塞了厚厚一層的棉麻,坐下去很是柔軟,這個款式對於常年伏案處理公文的黃良來說最合適不過。
黃良坐下後,舒服的拍了拍桌子:“二郎啊,你這胡凳可是幫了某大忙了,往常坐得是腰痠背疼的,如今好了,一坐下就有如躺下一般,別提多舒坦了。”
“使君說笑了,這胡凳可是遏大叔傳入的,況只是略做改動罷了,況可不敢居功,若是無心之人聽到,還以爲況真是妖孽呢。”開什麼玩笑,如果真要把發明胡凳的功勞全攤我頭上,我又不是胡人,那個華容道的主人還沒找到呢,這險可不敢冒,正好黃良提起這碴,趕快撇清吧。
“說的也是,做人哪,該低調的時候低調點好,不過,該高調的時候也切莫浪費時機。也罷,某就幫你個忙,改日送幾張胡凳去京裡獻給皇上,言明胡凳來歷既是。這樣嘛,若是能在朝廷裡掛個名,有些人你就不用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