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倒是清閒了,留了穎芝一人在前堂會客,自家卻在這裡吃茶。”隨着一聲帶着點不滿的責怪,林老太爺拄了柺棍踱進了後院,他這柺棍本來可以不用了,這些年,隨着王況推出的菜餚越來越多,林家也開始注意起飲食調養,又有太醫署的那幫老傢伙輪流着前來“拜會”,給他開了一些補中益氣的膳方,兩廂裡一結合,再又有王況傳了些簡單卻又實用的關節活動之法給他,如今林老太爺雖然不至於返老還童,但腳下卻是穩健得多,走路也比以前快了,但這柺棍乃是小王晟送給他的,小王晟和林家沒任何的血緣,可林老太爺就是拿他當個寶,疼惜的程度並不因爲自己添了個小外孫而有所減少,如今小王晟不在長安,他自是更捨不得就把這柺棍給放下。
“阿爹您這是埋怨我呢?”王況笑着起身給林老太爺篩了一甌茶,低聲問到:“小淼淼最近可有來信言及建東事?”林荃淼這段時間很少再給王況來信,這讓王況有點擔心,林明又是遠在伏羅唐林,王況擔心的是萬一自己派人送給林荃淼讓他注意提防棒子躥到建東興風作浪的信沒能引起林荃淼的足夠重視,讓棒子有機可乘,畢竟建東可是遠離中原,也是朝廷最敏感的地區,那裡要是發生個什麼小事,在朝廷看來,就是大事,那可是關係着大唐海上疆域能不能更快的擴展的前沿呢。更何況,李世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建東,真要出個什麼事,李老二雷霆震怒下,當場處置,連個寰轉的餘地都沒有,王況手就是太長,就是太快,也伸不了那麼遠。
“二郎你就是多操心了。成天擔心這擔心那的,淼兒已經大了,是該放手讓他去面對了,你能扶他上馬。送了他這一程,已經夠了,若是他連一個小地方都治理不好,也是他該當有此磨難,二郎你就別管了,讓他自己去面對吧。信麼,最近也是少來。想來他也是覺着自己長大了,要自己去面對罷。二郎你想想,當初你不也是自己一人面對麼?可沒人扶你上馬,沒人送你一程,孫親家當年也是勢單力微,他所能幫你的,不過是給提供給了你一把傘,擋擋風雨而已。”這人一上了年紀。就有個通病,絮絮叨叨的,王況才問一句。林老太爺就乒乒乓乓丟了一堆過來。
“哪能呢,這不是特殊情況麼,那位,可是去了建東。”不得已,王況只好透露實情。
“去了又怎麼樣?只要淼兒行得正,坐得端,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管他誰去建東呢?什麼,你說什麼?你說的是那位?”林老太爺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了王況說的不是別人,而是當今皇帝,臉色變了變,剛端起茶甌的手抖了陡,濺出幾滴茶湯到他那因爲今天過府看小女兒而特地穿上的簇新絲袍上,不過隨即又恢復如常:“說不定。這是淼兒的一番機遇呢。這事還有誰知道?”
“大抵也就朝中幾個相公知道吧,事關重大,誰也不敢亂傳。”王況癟了癟嘴,這事誰能,又有誰敢下斷言呢?依據王況的估計,那些相公知道了,那麼他們最可信賴的子侄肯定也知道,比如說長孫仲之流,只是這幫傢伙也太過不夠意思,哪怕是知道自己跟李世民見過面了,也可以裝模作樣的來和自己探討一番呀。
說真的,王況已經很久沒看到秦懷玉這個面嫩心老的傢伙了,自打上一次見面之後,就不知道去了哪裡,連魏小五的人也沒法探查出來,想來已經過了大半年了罷?這李老二搞什麼鬼呢?好端端的一個貼身侍衛不用,不知道給他派到哪去了,就連秦老頭也不知道或者說不敢說。
正是說曹操,曹操到,王況這纔想起長孫衝也沒個消息傳過來說長樂公主吃了魚膏之後效果如何,那邊高三顛顛的跑了過來:“小東家,小東家,長孫少卿和長樂公主也到府了,長樂公主目前正在前廳,主母和老太君陪着,長孫少卿被某引到了後廳,您看是不是去見一見?”也不怪高三樂顛顛的,這不,昨天皇后剛走,今天武才人就過來,然後長樂公主並着長孫少卿也來了,哪怕是他這兩年見的世面再多,也沒見過如此的熱鬧呀,所以,緊着的趕來給王況報信了,身上那穿了去辦事的舊袍服也沒換下。
“你去把他請到後院來吧,正好,某要讓他幫個忙。另外,長安車馬行的人過來,你負責一下,拿着這個,讓他們這段時間加緊秘密送些琥珀糖和蒸酒(就是蒸餾出的酒,雖然不香醇,但性子烈,在北邊冬天驅寒很管用)到河北道營州柳城縣,找個叫羅朋全羅平虜的捕頭,交給他,就說是某給的,以後每半年都會送一批去。哦,對了,還有隨某回長安的幾個護衛身上配的鋼弩,也帶幾把去,留三把送到兵部就成了。嗯,讓車馬行的人對羅捕頭客氣些,那可是個血性漢子。去吧。”王況將自己身上的艾葉綠遞給了高三,揮手讓他忙去了,正是高三剛剛出門的表現,讓王況有了讓高三進一步瞭解車馬行的心思,車馬行一直是由苗五這邊聯繫的,但這是單線聯繫,真要哪天苗五不在了,王況又不在家,許多消息原本很輕鬆就能送到王況手中的,又要繞個大彎子。
看了看手中的艾葉綠,高三明顯想到了什麼,也不說話,直接就走了,王況想了想,又讓門外的守衛把苗五找進來,準備安排苗五領人去西域走一遭,探一探安息人的動向,同時也看一看在青海練兵的大唐軍士有沒有適應高原氣候,如果能很好的適應了,那麼就等安息往南出兵的時候,大唐就可以對吐蕃用兵了。
既然李世民已經放話出來,對周邊國家是打還是撫以自己的意見爲主,那麼王況就不再束手束腳的考慮這個考慮那個,時機成熟了,打就是。當然,打只能作爲第二方案,最佳方案,依舊是以大唐的富裕和百姓們的幸福生活來吸引他們,不管這些外邦降不降,但只要他們底下的百姓紛紛的移民到大唐來,沒了人口,他們疆域再大,也不過是個空架子,等水到渠成,大唐兵一出,就可以一戰功成,甚至連打都不用打,只要兵馬往其城下一擺開陣勢,可能馬上就會嚇尿了他們,開城投降了。
因爲有着昨晚那足可以影響到王況將來的突發事件,王況不得不加快進度,希望李世民在建東能多呆一些時間又或者乾脆早點回來,多呆時間的話,自己能在李世民迴轉之前,至少搞下一大塊區域下來,同時,也要給自己找一條安全的退路,真要東窗事發了,至少可以保證身邊的人可以全身而退。
而早點回來的話,萬一真的懷上了,時間上差不到一兩個月,用藥完全可以補救,不外就是讓嬰兒多呆一兩個月出來罷了,這一點,孫藥王有的是辦法,甚至都不用他,贏老頭他們都能做到,只不過王況不敢用他們罷了。
退路王況其實已經想好,所欠缺的,不外就是一艘大樓船,哪怕是事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有百分一的可能,王況還是會做好準備,這個世界上,地盤多的是,海闊天空任自己去闖。當然,這些只是準備,如果能不用,當然是不用的好,畢竟房山纔是自己最可能的目的所在。
苗五領人往西去,估計他到了西域,自己是不是安全他也能接到信,以他的能力,繼續往西不是問題,魏小五的人馬沒有暴露,倒是可以派上用場,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打通從高句麗到白令海峽的通道,如此一來,自己兵分三路,一路向西,一路向北,一路向南,誰也不會知道王況走的會是哪條道。
當然李世民一回長安自然不可能馬上就有所察覺,因此事實上,王況有至少一年的充足時間來準備,也不用全力準備,在做着自己想做該做的事情,順便着準備就是了。
等王況把苗五的差使交代了下去,長孫衝也隨着高三來到了後院,見林老太爺也在,就趕快的上前行了個禮,林老太爺可是今非昔比,有爵有散官在身,又有王況這麼個細郎,他雖貴爲駙馬,也是不敢輕視半分的,而且他也不是這樣的人,說起來長孫沖和王況的性格有點類似,也是個與世無爭的性情,雖然才學不顯,比起那些個才子是遠遠不如,可要和王況比起來,在詩文,琴,畫,射,御這幾個方面,都要比王況強出百倍也不止,只可惜他沒有王況這樣妖孽的擁有一個一千多年後的靈魂。
長孫衝今天穿着很是隨便,一襲尋常家居的絲袍,沒有配戴任何表明身份的飾品,看來,這個傢伙最近心思有點開竅了。王況隨手給他也篩了一甌茶,道:“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