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是中層官員住的地段,這裡住的官員大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上官們很少來光顧,平民百姓又不能隨意進出,因此,這一片坊區反而是整個長安城內最爲安靜的地方,沒有高官所居的坊區那般訪客不斷,也沒有平民商賈所住的坊區那樣人錯嘈雜。除了下人們出門採買物事或辦什麼事外,只有偶爾一兩個同僚會來串串門,因此坊街上大多是冷冷清清的。
這日午時剛過,一輛很普通的牛車停在光福坊內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前,不遠處一隻正在遛躂着這裡嗅嗅,那裡嗅嗅的黑毛土狗被停下的牛車嚇了一跳,夾着尾巴躲在角落裡探出頭來瞧,見從牛車上下來的人匆匆的進了院子,並不是來趕它的,便伸了伸懶腰,抖了抖身子繼續它的溫飽工程了。
牛車看來普通,但卻是帶棚的那種,很明顯並不是尋常白身能乘坐的品級,車上的人下來後,牛車便也從邊門上駛了進去,隨即吱呀一聲,小院的門關上了,坊街裡又恢復了寧靜,只有那隻黑毛土狗在巡視着暫時屬於它的地盤。
不過寧靜並沒能堅持多久,一頓飯的工夫過去,小院門又吱呀一聲打開,原先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又出來了,這回身上揹着個包裹,手上牽着一匹很尋常的棗紅馬,馬背上也掛着個包裹,瞧架式當是些乾糧和換洗衣物之類的,這是要出遠門的樣子,黑毛土狗很不解,這人進進出出的,累不累啊?要是它,能吃飽了找個地方眯一覺,那就是天大的美事了。顯然這人出來還不是要來趕它的,所以這回它並不懼怕,遠遠的站定了,看着那人牽着馬嘚嘚的走出坊街,一拐就不見了。黑毛土狗伸長脖子衝着消失了的人影示威性的嗚嗚了兩聲,以示捍衛自己的領地。聽見狗叫,那小院邊門開了條縫,探出個人頭來,衝土狗吼了聲:“哪來的畜牲,嚎什麼嚎!”隨即一大塊土坷丟了過來,黑毛土狗被土坷一丟,嗚喑着夾着尾巴一溜煙的跑了。那人前後瞧了瞧,便又縮頭進去,坊街至此便徹底歸於平靜。
一人一騎在長安很普通,沒人去注意,也沒人去關心,但是當這一人一騎走出光福坊後,卻是沒發現街口對面一個小酒樓二樓一扇窗裡,一雙眼睛正冷冷的看着他向城門走去,從這扇窗戶上,正好能將整條坊街一直到那個院門前發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第二日,從林府也出來了一騎,確切的說是一人兩騎,如果見過的人,就知道這是那個常伴在林小娘子身邊的李管事,也是一副出遠門的裝束,而且還是很急迫的,否則不會一人帶了兩匹健馬,此時大唐已經滅了東tujue(這兩字和諧),馬源還是比較充足,但尋常人家出門辦事,能有一匹馬就不錯了,李管事卻是帶了兩匹,這不禁讓路過相熟的其他家的管事側目:“李管事這是要出急差啊?”
“正是,我家小郎君遺忘了件非常重要的物件忘帶回長安了,這不催得急麼,所以這差使就落在某身上了。”
“呵呵,既然是急差,恐怕也只有李管事這等穩重的人才能辦妥當了,某祝您一路順風,回來一起吃酒啊。”
“那是一定,某這次回來一定給你帶幾罐頂級的辣椒醬來。”
“喲,那敢情好,難爲李管事還記着呢,某上回只不過是那麼隨口一說,事隔這麼久,您竟還記得,不過說真的啊,那頂級辣椒醬味道真個是好,一打開蓋啊,就是醇香撲鼻,那香味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某隻上次沾了您的光吃過一次,那感覺,別提了,至今難忘,四肢百骸都暢快啊。如此頂級的辣椒醬想必製作也難,不然怎麼不見你們賣呢。說好了啊,回來某請您去芙蓉苑吃酒,不醉不歸。”
所謂頂級辣椒醬,不過是王況爲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特地精選的長相好而且熟透的辣椒細磨而成,而且用的酒是整個建安最好的,鹽也是溶解了後過濾過再曬的細鹽,沒了苦味,就連蒜頭也挑的是紫皮蒜,而且還要個頭大的,還有就是特地在辣椒醬裡還加了老薑榨出的汁,加上發酵時間足夠,因此比起尋常拿來販賣的辣椒醬好了不是一點半點。由於辣椒成熟時間不一,又要保密,所以到了季節是不管青的紅的全採了,然後再將辣椒樹給燒了。因此尋常辣椒醬都沒怎麼挑選,基本上都是青的辣椒也混在裡面磨,也沒磨細,蒜頭也是一般的白皮蒜,鹽就一般的海鹽,細品下是有點苦味的,發酵上,因爲都是大罐翻曬,所以自然沒有小罐翻曬的曬得均勻,也就不可能和自用的那樣發酵足了。發酵夠的和沒發酵夠的辣椒醬都有股酸味,不同的是發酵夠的辣椒醬的酸讓人聞着就口水直流,而沒發酵夠的酸怎麼沒那麼誘人。因爲辣椒種植本來就沒多少,王況也不可能把所有好的全挑了,所以頂級辣椒醬產出並不多,基本上除了自己留着放客棧裡用和自己吃的外,剩下的都讓林家拿來送人打關節了,一罐也沒賣的。所以纔有沒得賣那麼一說。
然而,也正是普通的辣椒醬沒有細磨,纔會殘留有那麼一兩個辣椒籽,讓有心之人存了僥倖心理,以爲能從那辣椒籽中種得辣椒來。
李管事一邊和熟識的人招呼着,一邊牽了兩匹馬走着,城內除了軍職人員及皇家子弟外,其他人是不能騎馬的,文官則是坐馬車或者官轎。但等到出了延興門,李管事便翻身上馬,雙腿一夾,跨下的馬就飛奔了起來,後面的空馬則是自覺的跟在後面,揚起一路塵土,惹的進出城的人紛紛掩鼻避讓,嘴裡咒着不知道什麼話,李管事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邊策馬邊叫:“得罪了。”
這麼一路上輪流換馬急行,除了睡覺外和吃飯及吃完飯後休息半個時辰外,李管事的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在馬背上度過,因爲臨行前,王況已經很仔細的交代過,剛吃完飯一定不能騎馬,要歇息至少半個時辰才能上馬,王況心裡清楚,剛吃完飯就上馬顛簸,很容易導致胃下垂,以前他上駕校的時候,碰到個好教練,教練天天盯囑,吃完飯要休息半小時後纔開車,否則容易胃下垂,並且舉了好幾個活生生的例子,就這麼天天灌輸兩個多月,王況想忘記都難,因此王況後來開車就有個習慣,哪怕時間再趕,吃完飯雷打不動的一定要休息半個小時以上。
王況的說法,若是幾年前被李管事聽到,肯定只會當做笑話來聽,自古以來,哪個趕路的不都是吃完就上馬?又有誰聽說過因爲這個而導致腹痛如鉸的?尤其是打起仗來,那些軍士要是碰到時間不夠,連吃都是在馬背上解決的。但現在王況說的話,讓他不得不謹慎對待,王況帶來的驚喜實在太多了,可以說,到目前爲止,還沒見到過王況被什麼難住的。就說和國公交結吧,自己林家花了近一年的工夫,也才和人家管事的搭上線,這王二郎可倒好,纔來長安不到一個月,就和小公爺們稱兄道弟了起來,有時侯遠遠的看他們交談,那神情,王二郎已經隱隱的成了幾個小公爺之首,幾乎王二郎說的,小公爺們也都照辦,沒打半點折扣的。想想啊,林家竟然和幾個國公府能平分生意上的利潤,這要是換以前,誰敢想?能喝口殘渣就要感謝祖墳冒青煙了。
因此上,一路上李管事對王況的交代一點折扣都沒打,讓吃完飯休息半個時辰就休息夠半時辰,一息都不少的,好在多帶了一匹馬,兩匹馬輪換着騎,反而是比原來只帶一匹馬連夜趕路更快了。
急行了六天,李管事遠遠的看到前方一人一騎慢悠悠的走着,等走近了一看,正是黃大描述的人的模樣,此時這人正趴在馬背上,聽到身後馬蹄聲響,回過頭來,李管事便看到此人一手按着肚腹,一臉的痛苦模樣,正警惕的盯着自己。
“怎麼?兄弟哪不舒服?”李管事見了這人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佈滿了整張臉,估計太痛苦,整張臉已經扭曲了,李管事並不擔心自己被那人認出,自己除了常年陪伴在小娘子身邊外,並不怎麼參與林家的其他事情,整個長安城,磷近街坊外,認識自己的人不多。
“不妨事,許是剛吃多了,歇歇就好。瞧兄弟這模樣,定是急差,某不敢誤了您的事,且自忙去罷。”那人看見李管事身後還牽了匹馬,加上自己所要做的事也不想讓人知道了去,本着少認識一人就少一點麻煩的心態,加上這種腹痛又不是沒碰到過,就回答道。
“真沒事?要不某去前面鎮子上瞧瞧,幫你請個郎中來趕來?此去只得一條官道,郎中來了也能找到你,某真有急差,就此告辭!”李管事徹底的服了王況,瞧這人的模樣,十有八九就是碰到了所謂的那個什麼下垂了吧,因有了王況事前的交代,一切都有了計劃,李管事也不想太招惹引起懷疑,抱了抱圈策馬就跑了起來。
“好人吶!如此急差竟然還想着幫某去找郎中。”此人小聲細語,此話若是被李管事聽到,必定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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