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開去,瞧見沒,這便是新任宣德郎,什麼東西到了宣德郎手中一搗鼓,就能變成絕頂美味,建林酒樓知道罷?如今建林酒樓的廚房大師傅可是宣德郎唯一的入室弟子。”
“啊?這便是新任宣德郎?哎呀,原來這麼後生,某還以爲宣德郎怎麼地也有二十多歲了,沒想卻是還沒束冠,建林酒樓那自然是知道的,如今長安城內哪個不知道建林酒家啊?某還說那大師傅孫郎君怎麼來的那麼大本事,原來是宣德郎的弟子,難怪,難怪。”
一時間衆人的注意力被程處默成功轉移到了王況身上,紛紛圍了上來,程處默他自己則拉着尉遲保琳溜之大吉了,只留個黃大一手牽着王冼,一手還要牽着三匹馬,所以只能護得了王況的一邊,護不了另一邊,急得黃大饒是滿身功夫,也是是滿頭大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此時,人羣中吆喝着來了幾個漢子,幫着總算是幫將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羣給分開了一條路來,王況這才得以脫身,出來後,那幾個漢子用了閩北話向王況致歉:“小東家受驚了,某等晚來一步,罪過罪過。”本來黃大還很是警惕的看這這幾個漢子的,一聽對方說的是閩北話,又口稱小東家,就知道是建安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程處默這時候才嘻嘻哈哈的跟尉遲保琳走上前來:“二郎瞧瞧,某搬來的救兵還算起作用了罷?”原來這個肉市正離那個建安小吃鋪不遠,王況難得來逛東市不知道,但程處默這個地頭蛇是知道的,見人越圍越多,趕忙的脫身去建安小食鋪搬救兵去了,也正是巧了,那小食鋪里正好有幾個建安來客在吃着東西,雖然不認得程處默,但一聽說小東家被人圍了,就都放下碗衝了過來。
“況多謝幾位了,怎麼樣?在長安可有落腳處?若是沒有,去建林酒樓,只須報得是建安來人就成,如今況的兄長,想必你們也認得的,就是嘉英大哥在酒樓做着大師傅,去了保證能給你們提供個落腳地方。”王況見這幾人風塵僕僕的樣子,其中一個身上還揹着包袱,應該是今天剛到的長安,而且一到長安,客棧也不去找,就找到了建安小食,說明他們一不是第一次來長安,知道找到建安小食,二是他們還沒找到落腳處,恐怕是有些難處或者說找不到落腳點,要知道長安每天都匯聚了四面八方的來客,客棧爆滿那是經常的事,所以王況就估計他們去建安小食是爲了吃點東西順便打聽消息。
一聽王況說肯定能安排落腳之處,幾人大喜,正如王況所猜,他們就是因爲上午在長安逛了一大圈,愣是沒找到一個有空房的客棧,沒奈何下,這才拐到建安小食來,就是想打聽打聽王況的下落看能不能幫着找個落腳,小東家在建安是出了名的熱心,如今遠離建安萬里,有句話說得好,親不親,一鄉人,在萬里之遙能碰到故鄉人,那肯定是親熱至極的,更別說小東家這樣的人了。
細問後才知道,原來這幾人竟然是慎家的家人,這次來長安是爲其姑爺,也就是唐興縣令岑餘子打前站來的,他們幾個一直是在外奔走的,上次王況在唐興的時候,他們正好不在,否則,黃大的記憶力不差,見過一眼也就能認出來。這幾人來長安是因爲岑餘子今年正好任期到滿了,要先來長安述職,然後再聽安排是繼續留任還是升遷或者換個地方任職,而岑餘子本是寒門出身,能當上縣令也多半靠的是自身之才,加上有岳丈家在幫襯着纔有今日。岑餘子本來在長安就沒有點人脈,一些同窗啊同年什麼的竟然很詭異的沒一個是在長安的,而慎家如今才只是個小富人家,在唐興甚至建州或許排得上號,可到了長安就是兩眼一抹黑了。萬般無奈下,想起了主家說過的話,若是實在沒法了,就看看能不能找到富來客棧的小東家,小東家如今也是在長安,而且是被皇上召去的,若能找到小東家,就不用發愁了。所以這才拐到建安小食來打聽,剛落坐叫了幾碗的豆腐丸,還沒等吃和打聽,就見一個穿着富貴的小郎君一進來就衝掌櫃的喊:“掌櫃的,快些召集人手,你們小東家被人圍了,脫不開身,速去,速去。”這一聽,可不說的正是富來客棧的小東家麼?於是就都衝了出來。
“哎呀,你們這也不是個辦法,建林酒樓畢竟不提供住宿,若是尋常之人倒也罷了,可一縣之尊,住在那也不是辦法。”程處默比王況更通曉一些官場上的花樣文章,這縣令,好歹也是一地父母官,怎麼住在那種人多嘈雜的地方?若是被上官知道了,開明點的或許報之一笑,若是迂腐點的,就要說有失體面了。
王況一想也是,就道:“你們先暫時去建林酒樓,況如今借住在建安縣林明公府上,且待況回去說合說合,若是能成,岑明公大可住在林府就是。”
一邊程處默就偷偷的附着王況的耳邊笑:“二郎你如今好歹也是個正七品上的宣德郎了,比之一縣之令來又高不少,再說了,你如今也算是林家半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哦,某知曉了,怕是二郎擔心小娘子不喜外人來住罷?”
王況被說中心事,有點惱,正要發話說晚上的飯局沒程處默的份了,程處默嘻嘻一笑:“某在長安還是有那麼一處兩處的小別院的,那是某備了以防萬一哪天老頭子將某一腳踹出門了好有個落腳之處,如今正空着呢,平素裡也都有人看顧打掃,隨時可以住進去,看在二郎這麼熱心的爲某等張羅吃食的份上,某就讓出那麼一處來罷。”說完,故做嘆息了一句:“可憐哦,還是嶄新的房子,某都還沒住過一晚。”
“如此大好,算了,某也不和你計較了,且饒過你這一回。”王況沒白了一眼程處默,轉身不懷好意的問尉遲保琳:“小黑碳呀,你是不是也有那麼一處兩處空着沒用的別院呢?”
“沒大沒小,叫哥,懂不?”尉遲保琳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會不貢獻出來使用是不行的了,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某是有一處,緊挨着處默的別院的就是,要用就用罷,好在某也是在裡面住古不少次的,不似某些人,哈哈,第一次要給人了。”尉遲保琳語含雙關,得意洋洋的向着程處默示威。
本來王況之所以又向尉遲保琳再要房子,就是以爲他們口中所說的別院不外就是一個小院子再帶上那麼一兩間屋子,擔心岑餘子來了,如果人多還不夠住的,這纔開口要。可等他們到了程處默口中的小別院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這哪是小別院,那規模比林府還大不少,加上隔壁尉遲保琳的院子,兩個院子就佔了一個坊區的四分之一,而且竟然離林府的昇平坊不遠,只隔了兩個坊區就是,坐落在晉呂坊內。王況這時候才明白,爲什麼尉遲保琳每次從林府出去都是不緊不慢,絲毫也不擔心宵禁的,一個是小公爺的身份擺在那,另一個恐怕就是自己有個院子離得不遠,太晚了就在那院裡歇下就是。
幾個慎家家人原本在衝進人羣裡幫王況解圍的時候,聽有人叫王況爲宣德郎的,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也沒在意,直到程處默指着王況對那些看護着院落的家人吩咐說:“以後這院子歸宣德郎了,你們幾個麼,以後就是宣德郎家的人了,從此後和某再無瓜葛。”這些家人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沒聽錯,好歹姑爺也是個縣令,因此一些官員品級他們還是知道的,沒想到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小東家竟然做上了比姑爺還大的官,怨不得建安人人都說小東家是星君呢,不是星君,能這麼年輕,還沒束冠就當上宣德郎?自家姑爺自中進士後,可是從流外三等做起,一直幹了十多年這才爬了上來的,卻是不如人家小東家的短短几個月爬得快,奇人啊,小東家真的是奇人啊。難怪主家在出門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到了長安,若是碰到小東家,小東家叫往東就一定不要往西。難道說自己今天一上午聽得最多的宣德郎說的就是小東家麼?這也太神了點罷?小東家如今竟然已經到了整個長安家喻戶曉的地步麼?
這還沒完的,等到他們聽清了那幾個家人應了聲:“謹尊小公爺吩咐。”那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什麼?沒聽錯罷?小公爺?哪個小公爺?等等,剛剛小東家叫另一個爲小黑碳,莫不是那個一路上聽得同行路上叮囑的到了長安要小心不要招惹的小黑碳鬼見愁尉遲小公爺?如果那個是尉遲小公爺,那眼前這個就是和尉遲小公爺形影不離的小魔王程小公爺了?還有,剛纔小東家竟然直呼尉遲小公爺爲小黑碳,餓滴個娘咧,這世道真的變了麼?什麼人都可以跟小公爺稱兄道弟了麼?都可以直呼其渾號了麼?這一下,幾個人的腦袋差點轉不過彎來,運轉速度過快,發燙得快要當機了。
不過幾個畢竟是在外奔走的,人情世故也懂得更多,當下慌忙重新給程處默和尉遲保琳見禮:“某等剛纔實在不知竟然是小公爺當面,恕罪恕罪。”
“嘿嘿,莫要如此多禮,某和二郎是兄弟,二郎的鄉親那便是某的鄉親,再說了,就衝你們剛纔一聽說二郎被圍,東西也不吃就衝了出去這點上,某很看好你們喲。”程處默和尉遲保琳別的學得都不快,就是王況的口頭禪學得最快,都不用王況說第二遍,他們就能深刻領會含義,隨時可以順手拈來的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