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王傳sodu
小六子前一刻還是黑着一張臉的,歸根到底就是被那幫子人給堵在宮門外給鬧的,有些事情,又不能通過他人之口來傳遞,這其實也只是一個原因,另外的原因自然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意出宮,自當上尚食局令後,小六子進出就也自由了許多。
但這都還是次要的,最最主要的還是宮裡面的御廚們做的飯菜了,雖然用料比起建林酒樓考究了許多,刀工和火侯那也是沒的挑,但吃在小六子口中,總覺得不是個味,似乎少了點什麼,如今見到自家姑丈如神兵天降般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突然就明白了爲什麼別人吃起來那麼美味的菜餚到了自己口中卻沒了什麼味道,那就是少了個家的味道啊。
所以,一見到王況,小六子鬱悶的心思一下就撥雲見日了,嘿嘿,這會怎麼着也要磨着姑丈給整幾樣小菜,不要什麼山珍海味,就是個尋常的家常豆腐啦,炒青菜了就行,然後陪着家人,一邊酌着小酒,一邊聊天,也學學那些個婆娘,嘮嘮張家短李家長的,多愜意啊。
也是小六子見機得快,第一時間見到王況就想叫“姑丈”,但“姑”字一出口,馬上就給他改成了古郎君,因此那皇商家的車把式硬是沒能猜出來王況是誰,只是心中有點懷疑。
既然已經到了坊街口,又碰到了一起,小六子就把那皇商家的車把式給打發了回去,長安車馬行的馬車見自家郎君碰到了林局令,而這時候的街口,前後也沒什麼人,所以自然也就喜滋滋的回去表功去了,有自家郎君的那一句話,他每月的月錢又能上漲不少,別小看這車馬行,在外人看來,長安車馬行再怎麼賺錢,車馬行裡的掌櫃和夥計管事那也沒什麼油水的。但是,長安車馬行每年的贏利都沒上繳過,全被王況留在了車馬行,所有的利潤除了留下來些做爲打點用的及擴張必須的外,其餘的全分了,而且,有時侯,還會從建安給他們補充資金。因此沒人知道,長安車馬行的夥計的收入可不比那些個商鋪掌櫃的低。
把守坊街口的人只防着生人進昇平坊,但對林家人帶着的卻是不會阻攔,雖然說看着王況面生,但人家可是林局令也要笑臉相迎的人物,有林局令做保帶進昇平坊,那就不算是他們的失職,所以是查也沒查,目不斜視的就放了王況進去。
時隔幾年沒來,王況發現昇平坊的變化不小,原先整個的坊區,只有林家的房子還算點樣,圍牆上蓋的是青瓦,其他家的呢,有能力的呢,大多隻在沿坊街的正面圍牆上蓋瓦,其他地方全是用茅草敷衍了事。可如今,以前的土圍牆全都不見了,整個坊區內所有人家的圍牆全是用了青磚砌成,若光是用磚砌倒也罷了,尋常人家節省個三五年也能做到,但這些圍牆上可都鑲嵌了許多的磚雕,有雕亭臺樓閣的,有雕花鳥魚蟲的,更有幾家,甚至在圍牆上用青磚砌了個大大的佛龕模樣,裡面雕的是菩薩護法之類的,大概是這家人信佛的緣故,光看外面,就知道圍牆裡面恐怕到處是佛像了。
見王況四處打量,小六子就解釋:“這昇平坊啊,如今也早就大變樣了,說來姑丈您都要嚇一跳,這昇平坊的地價,如今可是全長安最貴的,比那朱雀大街兩邊的地價還要高出兩倍不止。前兩年,就有不少人要出了高價買昇平坊的房子,但老太爺出了個狠招,不管別人出價多少,他都高出一成,結果您猜怎麼着?哈,楞是沒一家肯賣房的。現在這些人家也都或多或少的從林家鋪子販運了東西到外地去賣,因着是街坊,所以進價要比其他人便宜些,所以,您瞧瞧,家家都翻新了。”
正說着話呢,邊上一戶人家裡出來個胖子,一見小六子,就哈哈大笑:“某就說呢,今兒個早上,怎麼那喜鵲喳喳叫個不停,敢情是知道林局令您要回家了啊。”又瞧了瞧王況,依稀覺得有點眼熟,上下打量了一番,遲疑着不敢開口,還是王況先打了個招呼:“麥二哥這是要上哪啊?瞧你這穿得光鮮亮麗的,莫非是去相親?”
可不是麼,這個胖子穿得那叫一個花團錦簇,這時候正是午後,重陽節前後的長安,早晚雖然是有點涼,但白日裡也還是隻能着一件單衣的,多加一層,那就要大汗淋漓的,可這個麥家老2,不光是穿了件粉紅袍子,可能覺着不夠華麗,又在外面披了件米色的外袍,裡頭袖口領口全扎得嚴嚴實實的,腳上呢,蹬着一雙狍皮靴,這可比王況腳上穿的那雙薄鹿皮軟靴要熱得多,也真難爲他了,長那麼胖,還穿了這麼多,竟然沒出汗。
麥家在當年王況剛封官,林家大宴的時候是出力最多的街坊,所以這兩年得林家的看顧也是最多,麥家老2,年紀其實比王況還小几個月,王況叫他是隨着林穎芝叫的,麥老2因爲長得胖,他這胖不是那種壯實的胖,其實是虛胖,是屬於光喝水都能長肉的體質,所以前些年是一直沒有哪家小娘子能看上他,相親倒是相了不少,最後呢,全黃了。這個王況也是略有耳聞的,如今見這情況,又看他手中拎着的及後面家人拎着的東西,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相親去了。
一聽王況叫他麥二哥,麥老2就確信這是林家的好細郎,如今的輔國建安縣伯王二郎來了,當下大喜,連忙的把身後的家人打發了回去,又把自己手裡拎的也一併塞回到門裡,搓着手,不好意思的嘿嘿直樂:“原來是二郎回來了啊,某就說麼,那喜鵲。。。。。”
“那喜鵲又是喳喳叫個不停是不是?”王況啞然失笑,這個麥老2,其實是個老實人,平日裡比較不大會說話,每次出門,都要他老爹事先把可能的對話都給預備好,讓他背牢了後才放出來,這不,可能這吉祥話他老爹只教會了他這麼一句,所以,對着小六子是這麼說,對着王況也是這麼說,難怪說他到現在也沒找到婆娘,要說人胖倒也沒什麼,可關鍵他又不大會說話,經常是幾句話沒說完,就把自己的機會給斷送了。
“麥二哥,你要是信我的話,我給你支幾招,保證你不用多久,就能娶到婆娘了。”對於老實人,王況向來都是很隨便,也和樂意幫他,這個麥老2,他老爹其實原來就是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人,再怎麼教,那也是有限,而又規定死了麥老2說什麼,結果就可想而知了,對方可又不是木偶人,能按着你想的臺詞來的。
“信呢,怎麼不信。外間都說二郎您生了個金口,隨便什麼點子出來,那都是好使得很,快說說,快說說,有什麼好法子?”麥老2老實是老實,但也不傻,這些年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許多王況的事蹟,這下聽說王況給他出點子,當下自然是大喜過望,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你回去呢,把你臉上塗的粉啊什麼的全洗了,袍子呢,穿寬鬆一點的,自己覺得怎麼舒服就怎麼穿,當然顏色要深色的;還有,和人對答,你也莫要管你阿爹教的了,自己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答就是,至於禮物麼,也不用搞得這麼繁瑣,送些人家家裡實用的,能用得上的,或者說一般人沒有的就成了,對了啊,你家不是經常從林家鋪子販運東西到外地賣麼,就送些外面不好買到的頂級辣椒醬啊罐頭啊什麼的就成。”
“就這麼簡單?”麥老2有點不敢相信。
“切,麥老2你連某家姑丈的話都不信了?剛可是你自己說信的哦。”小六子其實也對這個沒什麼心機,人又老實的麥老2好感多多,在宮裡頭呆久了,勾心鬥角的事見多了,對這樣的人自然就喜歡,這時候見麥老2遲疑,就嘖怪道。
“信,信某這就回去按二郎說的辦去,這下阿爹也不能說什麼了,這可是二郎教的法子,嘿黑。”麥老2一轉身,喜滋滋的就往門裡跑,一邊跑還一邊嚷着:“二郎,娶上了婆娘,某一定請您吃酒。”
“好啊,某等着呢。”王況應了聲,拉了拉看着麥老2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往回跑而張了大嘴說不出話來的小六子,徑直回家去了。
沒曾想,麥家老2這一嚷嚷,聲音不小,一下驚動了許多人家,這些人的神經對“二郎”這個詞很是敏感,一聽麥家老2叫“二郎”,就都出了門來看,一看到是小六子陪着王況,雖然幾年沒見,相貌改變了不少,但幾年前王況可是在林家住了不少日子,那些時間裡幾乎是天天都有照面的,現在有麥家那個老實的老2的叫喊,加上小六子在旁,自然就一眼確認了眼前這個笑眯眯的郎君就是這些年裡給整個昇平坊帶來鉅變的王家二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