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況拉了徐國緒,選了處沙灘,手一刨就挖了下去,徐國緒感覺奇怪:“二郎你在挖什麼?”話音剛落,就見王況捧着一把的細砂,手指縫一漏,然後在海水裡一衝,幾個只比雞子小不了多少的外表光滑,帶着黃白相間的條紋的似蚌非蚌的東西就躺在了王況的手心裡,王況四處看了看,選了一個礁石上的淺坑,坑裡還有不少的海水的,就將那物事給丟了進去,返身又彎下腰去挖了起來。
徐國緒瞧着好奇,就這麼手往砂裡一抄就成?看那東西,既然二郎不辭辛勞的挖着,肯定也是不錯的東西,就也有樣學樣,兩手往砂裡一插,一捧,然後再張開指縫一抖,卻是空空如也,再看王況,一挖就是至少兩三個的,徐國緒又挖,還是空的,這下不幹了:“賊老天也忒欺負人,怎麼二郎你一挖就是好幾個,把把不落空的,某怎麼都是挖空的?”
“你得選地方,首先得離海水近的砂子,要半泥半砂的,然後你得看砂面上是不是有小孔,有小孔的地方就有,有幾個小孔就有幾個,看準了挖下去,那就有了。”打出生到大,兩世爲人前後加起來也有五六十個年頭了,王況還是第一次挖到這麼大的花蛤,正挖得起勁,花蛤和淡水中的蚌類不同,淡水中的蚌不是個頭越大越好吃,但花蛤卻是個頭越大越好,一般地說,淡水的水產基本都是差不多的,都不能選個頭最大的,比如說草魚,五六斤重的絕對沒有一斤多重的好吃。但海里面,同一樣東西,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味道和個頭卻是成正比的,個頭越大越是美味。
見徐國緒有點氣急敗壞,王況手中沒停,一邊挖一邊往水坑裡送去,嘴裡一邊教着徐國緒怎麼挖,如今對王況來說,如果沒什麼事,或許幾年也不會到海邊來一趟,交通這麼不發達,從長安到東治港來回就得一個多月,遠沒有後世想來買張機票一個時辰就到這麼方便,就算是從建安來,快馬加鞭的情況下也至少需要一天,還得趕上閩江豐水期才行,要是枯水期行不了船,就至少需要兩天了,這麼麻煩,怎麼能做到想來就來?
現在見到這足足有他以前所吃過的兩倍大的花蛤,當然是多挖點,不管是炒來吃還是烤來吃,都不錯,下次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才能來了呢。
徐國緒得了指點,挖得也是很快,這沙灘上的花蛤不少,每個個頭都很大,大概和這個時代少有人吃很有關係,在以煮食爲主的烹飪辦法裡,貝類都是非常容易煮老的,一煮老了肉就又硬又韌,鮮少有人能嚼得動的,煮這些有殼類的東西,火侯的掌握非常重要,像田螺也是屬於有殼類的,一樣容易煮老,真正想要將其煮熟透,沒幾個人有那麼好的牙口,因此有殼類的食物,說白了都是屬於半生不熟的情況下就吃的,也就是那樣的程度下,味道纔會好。
既然容易煮老了,難以入口,加上海中的魚的獲得又是非常的容易,因此這些個貝類也就少有人去光顧,長得大就不足爲奇了。王況也不擔心會因爲自己而使得這些貝類的數量急劇減少,一千多年後的城市邊緣,海邊礁石上牡蠣還多的是,花蛤也是隨隨便便挖上半天就有好幾斤,只不過因爲挖的人多,所以個頭沒法長那麼大罷了,但數量卻是不會減少的。
得了王況指點的徐國緒上手很快,不大工夫他挖花蛤的速度就和王況不相上下,然後就漸漸的挖得比王況還快還多,看來這吃的一門上,徐國緒的天賦確實不小,只要和吃的沾上邊,徐國緒學的比誰都快。可惜了,這傢伙要是從小就入了廚師一行,沒準也是個人物。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加上水坑裡的花蛤早已經滿當當的,王況就把徐國緒叫住了,這時候黃大他們也挖了一堆小山似的牡蠣,足有百斤之多,圖虎他們三個也是將艨艟又踩到了離岸邊幾十丈,選了個風平浪靜的小港灣去抓魚,也都回來了,抓了能有二十幾條,這些魚王況都叫不出來名字,他雖然在鷺島住了十幾年,吃的魚也有幾十種,但能叫得出名字的也不過十來種而已,原因也就因爲菜市場上最常見也魚就那十來種,其他的魚大多都只有飯店裡才能見得到,王況吃的時候也不去問什麼魚,都是到魚缸前隨手一點,這個,那個的就行。
“這都是你用那蜘蛛網抓的?”正在因爲被王況叫停不挖花蛤而有點意猶未盡的徐國緒,一見到那二十幾條魚就有些吃驚。
“哪能呢,一個蜘蛛網頂了天的也只能沾兩三條魚而已,每粘一條,網就要有所破損,等粘了兩三條之後,剩的蜘蛛網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道可以粘住魚了,今天比較倉促,準備的蜘蛛網不是很理想,所以只粘了一條就破了,這裡剩下的其他魚,都是我等下到水裡去礁石縫裡住來的,這裡的魚也忒怪,傻憨憨的躲在礁石縫裡一動不動的,手一伸就是一條。要不是因爲某等人不是很多,就是再抓個百來條也不成問題。”
“可以抓百來條你卻只抓二十來條?”徐國緒還是有點不樂意,他可是聽王況說過很多遍,淡水魚有泥腥味,且大多都是多刺的,但海水魚卻沒泥腥味,基本上都是除了主刺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小刺,因此見這二十幾條,都是一斤左右大小,總覺得不夠他吃的。
“成了,以後你出海想吃多少還不是吃多少,就怕你到時候會吃怕了。”王況幫圖虎打着圓場,南島語族千百年來都保留有一個傳統,那就是吃多少就抓多少的魚,絕不浪費的,這也是他們千百年來與自然形成的和諧關係,他們捕魚並不限品種,如果碰到藍鯨這樣的龐然大物他們也會捕,但是絕對不會因爲食物明明是充足的還要出海捕魚。
叫了兩個兵士找了個大木盆將礁石水坑裡的花蛤盛好放到艨艟上,王況就跟着黃大他們往營地裡走去,徐國緒見王況並沒讓把花蛤帶上,就想跑回去拿,被王況一把拉住:“這纔剛挖上來,體內都是泥砂,吃到嘴裡你也不怕磣着?得靜水養上半天才行,反正晚上咱們炒一盤,剩下的烤來吃,不怕吃撐了你就行。”聽王況這麼說,徐國緒這才作罷。
新鮮的海魚和牡蠣烤起來甚至可以一點佐料都不需要加的,這是講究個吃的原汁原味,也可以稍微噴點酒去腥,灑點蔥花調味,至於鹽則可加可不加,海貨本來就有點鹹味,雖然不濃,但也不至於像是淡水水產一樣的沒有味道,一般地說,如果到了海邊的燒烤攤上烤的海貨,攤主在加重味的調料,那麼基本可以判斷他這攤上的海貨都是不新鮮的,需要用重味來掩蓋變質的味道,當然像是魷魚和目魚等口足綱的是個例外,這一類的海鮮裡,基本上都是原味有原味的美,重味有重味的夠勁。
這一餐,不光是王況徐國緒他們吃得帶勁,就是營地裡留守的二十多個兵士也是吃得嗷嗷叫,他們可是第一次這麼吃的,尤其是那如山的牡蠣,在火上一烤,烤到湯汁流出後滋邊了,淋一點點的酒,加點蒜泥和蔥花,或者就乾脆什麼也不加,就這麼吃,那個鮮美的勁是他們從來沒有享受過的,以前他們吃牡蠣要麼生吃,要麼拿來下到湯餅(即麪條)裡吃,還真沒烤着吃過的。
二十幾條的魚,王況他們是每人一條,其餘的則都分給了其他兵士吃,三五個人一條,雖然不夠,但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心滿意足了,這天底下,能有幾個人能享受到建安候(小東家)親自動手烹的美食呢?雖然他們也會烤魚,但從沒想過,噴了酒的魚和沒噴酒的魚味道會差別這麼大,這些個兵士裡,有那在海邊長大的,再腥的食物他們也能習慣而且是吃得津津有味,但對那些內陸長大的兵士來說,自打來到東治港後,腥味一直使他們對海鮮是望而卻步的。
現在被他們學到了淋酒去腥的法子,自然就都開始打起了小算盤,以後每次輪着自己休息的時候,就下海去也摸些魚來,自己烤着吃,多美。
靠牡蠣很簡單,很容易學,王況只示範了幾個,其他的兵士就都學會了,如山一般的一堆牡蠣,一會工夫就消滅了個精光,要不是軍中不許飲酒,這些個傢伙保證還會趁着天沒黑又去撬的,這二老嶼四周,除了兩個水道比較深被當做了碼頭外,其他地方都是礁石林立,牡蠣想撬多少就有多少,尤其是一退潮的時候,那些礁石上口可以看到牡蠣是一個疊一個,重重疊疊的有如給那礁石穿上了一重厚厚的鎧甲。
王況在不知不覺中,又給海鮮的吃法帶來了革*命,他不會料到,一年後,東治港的街邊上就會充斥了許多的燒烤小攤,專門烤海魚和牡蠣及花蛤等賣給客人們吃,一個小攤就能讓一個小戶人家的日子過得非常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