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來助陣的陰十一等人與上清宮大打出手的同時,龍門派趕往碧洞宗的人馬也遇到麻煩。御劍飛馳的龍門派弟子只要翻越鷹愁嶺就能戰場範圍,卻被忽然冒出來萬人大軍擋住了去路。
身着錦衣衛飛魚服的兵馬話也不說,擡起弓弩向來人一頓猛射,鋪天蓋地的箭雨打懵了龍門派弟子,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左右密林中又飛出數名修真,手中漁網狀的法寶離手間籠罩天地,將數十名道士一網打盡之後急速收縮,網中道士人擠人,劍碰劍的撞成一團,被飛劍穿透人體,割開腹腔道士手捂流出的內臟,掙命哀號,亂抓亂踢的手腳被撞在一起的飛劍切斷,順着網孔不斷掉落在地上……
上百軍士抓住天網後面的繩索,奮力將他們拖到在地,舉起長矛順着網孔亂戳,直到連同血水迸濺而起的慘叫聲漸漸低落,他們才放開網口,把上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推到山下。
鎮南王的心腹文淵,從樹林中走了出來,瞟了一眼堆積如山的屍體道:“一二營人馬推進五十里,讓龍門派看見你們潛伏在附近。幾個供奉留守山中隨時策應龍武衛,不能讓一個龍門派弟子從這溜過去。”
他身邊的一個校官低聲道:“先生,我軍暴露身份恐怕會引起對方警覺,不如繼續埋伏在林中等他們上鉤。”
文淵笑道:“這些人只不過是龍門派打頭陣的低級弟子,後面的高手不容易對付。不如給他們造成錦衣衛早已埋伏在他山門附近的假象,讓龍門派不敢輕舉妄動。記住,我們只是在推延時間,並不是要剿滅龍門派。真正的戰場在陸長空那邊。”
文淵說得沒錯,長空幫與碧洞宗都在養精蓄銳,醞釀着一場大戰。
距天亮還有一個時辰,空中雲霾密佈,北風怒嚎,碧洞宗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寒冷蕭煞的黎明之前,更予人一種特異的沉重。
六百錦衣衛分成四排,每排隔着十丈,清一色頭戴鑌鐵面具,飛魚服外披着環鎖甲軟甲,腰懸繡春刀。遠遠望去像是一羣在北風中隱隱欲動的鬼神,騰騰殺氣使得天地變色,北風不前。
前面,相距一里多遠正對碧洞宗中院的山道上,不時有輕微的移動,好像有人悄然自左右來,又悄然從左右去了,行動鎮定而熟練,就像乘着月色而來,又隨着北風轉走的幽靈一樣,詭異的佈置着什麼東西。
陸長空雙目微闔,仰視長空,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肖玉寒和百鍊,催命同時走了過來。肖玉寒忽然道:“長空啊,你很想殺人是嗎?我感覺到了你身上蠢蠢欲動的殺氣,你在剋制殺人的衝動對嗎?”
陸長空道:“我看天上的烏雲,也許可以借烏雲做些文章。”
百鍊生仰望晦黯的天空道:“是有一片雲,看來明天會有一場暴雨!”
“那不是烏雲!”肖玉寒沒來由的感慨:“那是老天的嘆息,這嘆息,沒有聲響,卻恁的使人心頭蒼涼。從我三十歲正式加入東廠開始,已經經歷無數個滿是殺伐的歲月,殺人如麻,斬首無數。奇怪的是每次經歷生死決戰之前都會陰雲密佈,我也會憑空的感到一股難以表達的蕭索悵然。我的師父曾經跟我說過‘如果可能你的手還是不要多沾鮮血,血沾得太多會自然的散發出攝人的冷煞之氣,那是不容被人親近的氣息’。可是後來,他犯了東廠的大忌,沒能做到冷血冷心,無情無義而被處死。我跟你說這些的目的是要告訴你,你已經走上了殺伐之路,將來不論你要殺的人是誰,嗯……,比如是我,是催命,是百鍊生,你都要毫不猶豫的揮刀。你懂嗎?”
陸長空一笑道:“肖大哥,怎麼忽然發出這麼多的感慨?無情無義,你師父做不到,你就做到了嗎?我也是做不到的,我是一個簡單的人,不願意去想複雜的事情。向你們揮刀這種事太過複雜了,我沒有必要去想。”
肖玉寒還要再說什麼,卻被百鍊生悄悄攔了下來。催命輕咳一聲道:“長空
,你選好了主攻的方向沒有?”
“選好了,就在中院往左的凝丹閣!”陸長空道:“只有站在那裡,齏星炮纔有可能打中碧洞宗的中樞!”
陸長空看了看天色面色一整,眼中寒芒四射,殺氣彌生:“傳令!一個時辰之後,先鋒隊攻上中院搶佔凝丹閣。”
朝陽,在錦衣衛揚起的刀鋒上灑下的一道道血光,順着與刀柄連作一體的鎖甲流過一張張冷冰冰的面具,與他們目中的冷煞融爲一體,化爲嗜血至極的狂野與彪悍。
“殺!”
陸長空一聲令下,三百先鋒軍同時施展輕功,緊貼草面箭射而去。臨近中院立時分作四隊,交相掩護着飛奔急進。
驀然,“轟”的一聲巨響,一串火炎在先鋒軍腳下爆炸,幾十人被炸的粉碎,血肉掀起半空,剩餘錦衣衛無視同伴的慘死,仍在血雨之中穿行,甚至不顧掛在身上的血肉內臟,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隊形繼續前行。
飛進不過十丈,山路兩邊密林中飛出上百條長鎖,以牛筋絞制的長鎖宛若靈蛇,死死纏住一名錦衣衛四肢後,倏然繃緊,“喀嚓”一聲將那人撕成四段。周遭錦衣衛本能的揮刀斷鎖,刀鎖相交之下,絞索順刀反捲,猶如靈蛇纏住數十人人脖子猛然收緊,無數顆人頭立時被絞飛半空,順着絞索飛來的方向沒入林中。無頭屍體撞作一處,斷開的腔子裡猛濺的鮮血將四周草地染得猩紅一片,數裡之外清晰可見。
錦衣衛被殺的片刻之間,筆直的山路似乎忽然化作了四通八達的蛛網,兩百餘人再不能保持原先的陣型,如同一盤散沙般向林中散去。
漸漸,慘叫聲接連響起,奇怪的是每處慘叫聲響起的地方,都會有一股黑煙在密林中沖霄而動,就像是有人在林中燃起了傳訊的狼煙。
“中計了!”雲雷凜然一驚道:“快傳令林中埋伏的人撤退。”
數裡外,陸長空仰天一聲長笑,厲聲喝道:“開炮!”
二十幾個對準了山路上的黑煙的炮口火光連閃,赤紅的炮彈破空而過。一時間,硝煙四起。砂石排空,土浪暴卷,巍巍山嶺在爆炸中陣陣顫抖,空氣中飄起了硫磺味包裹的血腥,陰黯的也天色染上了猩紅的幻彩。
但是。這僅僅是一場殺伐的序幕而已。
陸長空指着山間,向衆人問道“你們發現什麼異常嗎?”
“那裡看不到彈着點!”管奇俠仔細觀察道:“哦——,樹根下隱隱能看到火光,就好像是樹長在火上一樣。”
陸長空點頭道:“由地圖上看,那裡應該是一處窪地。先生認爲這是怎麼回事?”
管奇俠道:“是道術‘畫嶺描峰’,障眼法的一種,爲的就是讓我們找不到他們埋伏的人馬!”
陸長空冷笑道:“傳令,不要管先前的標記並排開炮,每次將射程調前一丈,直到射程的極限爲止。”
長空幫衆立刻調整射程,炮彈密如暴雨的向中院方向鋪排開來,一刻沒有停息的連續轟擊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山林被掃成了一片焦土纔算停歇了下來。中院的山牆赤裸裸的暴露在了長空幫的炮口之下。
城頭上的雲雷面色鐵青的問道:“我方傷亡多少人馬?”
“埋伏在陣法中的弟子全軍覆沒,負責引誘敵人的弟子也傷亡過半。本門總計戰死八百五十人,重傷四十人……”
“夠了!”雲雷深吸一口氣,和聲道:“帶受傷的弟子去療傷,過一會我再去看望他們。”
那個傳令弟子忽然低聲道:“剛纔衝進迷陣的人,是我們下院的弟子!”
“你說什麼?”雲雷嚇得臉色一變道:“你確認過嗎?”
那名弟子從身後取出一顆人頭道:“弟子確認過!”
雲雷接過人頭一看,只見那人頭頂插着一根御屍用的木籤。雲雷瞬間明白了過來,難怪錦衣衛會忽然大舉攻山,難怪他們會帶着面具,難怪
勇悍異常的錦衣衛會不堪一擊,難怪陸長空會毫不避諱的下令向自己的人馬開炮。
原來陸長空是把御屍的方法用在了活人的身上,剛纔攻山的全是自己下院失蹤弟子。
“可惡,陸長空等於沒費一兵一卒,就掃平了我們的迷陣。”雲雷對那弟子揮手道:“你下去休息吧!剛纔的話不可對任何人提起。雲行代我去探望一下受傷的弟子。”
“是!”
雲行帶着那名那名走下城樓後,忽然一掌拍在那人背心,那人喉嚨處一陣嗚咽,圓睜的雙目中瞪出了兩行鮮血,無限怨毒的看了雲行一眼栽倒在地。
雲行冷冷一笑,高聲道:“來人哪!這裡有人中了長空幫妖人的劇毒,毒發身亡了。不要碰他的屍體,儘快擡去燒掉。”說完,撤開兩丈遠遠的屍體搖頭嘆息。
幾名小道士,七手八腳的用長鉤挑起屍首,拖向僻靜處焚爲灰燼……,雲行卻早已閃身而去。
過不多時,雲行轉回城樓道:“師兄,方纔伏擊妖人的弟子傷勢過重,都已經壯烈成仁了。”
雲雷點頭道:“師弟撰寫悼詞時,定要重筆歌頌他們除魔衛道的英勇。”
雲行恭敬道:“師兄放心,那些弟子的英雄事蹟定會成爲傳奇,爲天下同道所傳頌。”
諸不殺揮手道:“長空幫妖人又有動靜了,注意防範。其餘門派有什麼動靜?有沒有人趕來增援。”
“還沒有!”雲行黯然道:“龍門派傳來消息,他們被陸長空的人馬阻擊,一時半會兒無法增援。上清宮方面毫無消息。看來只能寄希望於茅山派了!”
“茅山派!”雲雷嘆息道:“希望他們能及時趕到纔好。”
雲雷說完,再次舉目向山下望去。只見,數百名錦衣衛搶進山下。人手一隻噴筒,一陣噴射,原本就被炸得斷樹橫陳的山地,片刻就滿布黑黝黝的稠油。王悍擲出一枚硫磺火彈,石油遇火,登時烈焰奔騰,燒了起來。火借風勢瞬時在上坡上蔓延開來,熊熊烈火將中院映得赤紅一片。
“陸長空竟然放火燒山,壞我山門風水!”雲雷氣得跳腳道:“組織弟子救火……”
他話沒落地,嗖嗖嗖幾隻冷箭,穿透了他們身邊探頭觀望弟子的腦殼,怒箭帶着屍首倒飛數丈摔落牆下,白花花的腦漿橫流遍地——長空幫上百隻狙擊弩全部對準了中院牆頭,壓得對方伏在地上不敢稍動。
陸長空正要傳令繼續攻山,一個長空幫兄弟,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將站崗的衛士撞翻了兩人。
肖玉寒大怒道:“什麼事慌成這樣?”
那名弟兄雙目驚恐的瞪着肖玉寒,一下子沒站穩,險些摔跌地下。
肖玉寒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他前襟,右手反揚兜頭就是兩記耳光,惡狠狠的道:“給我站好回話!”
兩記耳光反倒把那人打得鎮靜了下來,低着頭急聲道:“回稟幫主,大事不好了,我們已經叫人包圍啦!”
這個消息有如晴天響起一記焦雷,震得房中的每個人全是一眩,肖玉寒怒喝道:“放屁,外面那些兄弟都是幹什麼吃的?”
陸長空在瞬息的愣然之後,急忙先沉住氣,緩和問道:“不用急,慢慢說話,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被人包圍?是被什麼人包圍啦?”
“他們是……他們是……茅山派的人。”
陸長空聽完轉身向後面的貔貅號躍去,落身甲板之際果然看見,一支像是被風吹來的隊伍,已經嚴陣以待,矛頭直指長空幫。
數裡外的山上,地下,樹頂,河邊全佈滿了身着灰色道袍,頭頂藍灰色道觀的茅山門人,數量大約有一千二三百人人之多,不論是地上、還是空中都有茅山門人把守,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將長空幫戰艦圍在圓圈的中央,其陣勢嚴密得像一具鐵桶!
“姚道興!”陸長空雙目一寒,已經認出了領頭的道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