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宅子陰氣森森的,看着也不吉利,你懷有身孕,別進去了。雲三娘勸說道。生老病死是常理,誰家宅子沒死過人?可是全家都冤死的話,這府邸肯定風水不好。
“是呀,夫人,別進去了。”水晶瑪瑙也緊張地勸說道。
“我就站在門口稍微看看。”肖文卿道,伸手讓丫鬟扶着她慢慢走上石階。這墨府舊宅門前很是乾淨,大門上方的門匾沒有落灰,屋檐角落沒有蜘蛛網和鳥巢,看得出來這裡有人經常清掃。宇軒都不要這府邸了,肯定不會派人過來管理這邊。是誰在清掃?曾經受墨大將軍恩惠的人嗎?
一名侍衛快速上前用力敲沒有朝廷封條的大門。“咚咚咚”一陣響後,沉重的大門被裡麪人拉開,一名五十多歲的黑髮勁裝武者和一名六十多歲、白髮蒼蒼的老家丁從裡面走了出來。
那勁裝男子驚訝地望望府門前的衆人,那老家丁又驚又喜,一個勁地說道:“是不是大將軍的後人上門了?將軍、夫人在天有靈,墨家後代終於回來了。”他眼睛眯着,好似看不清事物。
還是那五十多歲的勁裝武者冷靜,他抱拳施禮,沉聲問道:“這裡是已故定北侯爺墨天祥府邸,請問夫人前來有何貴幹?”站在石階上,由帶刀侍衛、丫鬟嬤嬤保護在中間的年輕貴婦二十上下,還懷有身孕。
“你們是看守這府邸的護院和家丁?”肖文卿打量了他們兩位後道,“我家夫君是龍鱗衛指揮使司指揮同知凌大人,這棟府邸皇上早些年已經賞賜給了我家夫君。”
那勁裝武者聞言頓時臉色一變,道:“在下從不知道大將軍的府邸已經被皇上賞賜別人了。夫人有沒有搞錯宅子門號?”墨大將軍沉冤昭雪後,一部分舊人回到府邸清理,然後便在這邊等待。因爲這裡不詳,極少有人願意來,所以墨大將軍府中的人幾乎與世隔絕了。
“不,這府邸的房契我親眼看過,我夫君也說就是這棟府邸。”肖文卿道,從兩人身邊望過去,就望見大門後是一堵《日出東海海鳥飛舞》影壁。
那老家丁聽了,立刻跺腳痛哭起來,“不會的,二十五年前龍將軍來祭拜老爺夫人,對我說墨家有後,讓我等耐心等候;兩年前龍將軍上門祭拜時說,大將軍的後人遲早要回來振興墨家。皇上怎麼可以把墨大將軍的家賞賜給別人?大將軍、兩位少將軍都死得冤啊……”
肖文卿望見忠心老僕哭得淚流滿面,心中頓時升起疑雲。這府邸被朝廷沒收入國庫,在墨大將軍沉冤昭雪之後並沒有發還給墨大將軍的族人,所以纔可以賞賜給別人。這府邸沒有上封條,墨家護院和家僕還一直住在裡面進行日常清掃,宇軒知道嗎?府中有人生活就需要開銷,誰在支付他們的日常生活開銷?
那勁裝武者心情很是沉重,拱手詢問道:“夫人今日過來是要接管這府邸嗎?”大家等待墨大將軍後人二十多年,最後等來的就是這個結果嗎?不,龍將軍身爲鎮國將軍,不會持續欺騙他們二十多年的。
“我從此處經過,突然想起我夫君名下還有此處房產,便停下來看看。”肖文卿頓了頓,猶豫地問道,“我不知道此府邸還有前任主人的忠僕在看管,不知道我現在可否進去?”肖文卿對這府邸心存好奇了。現在天空朗朗,這府邸看起來並不陰森。
“夫人,你懷有身孕,這種地方……”瑪瑙急切地提醒肖文卿。夫人剛纔還說只站在外面瞧瞧呢。
“不礙事,這府中還有人居住着,大門前也掃得乾乾淨淨。”肖文卿道,如果這裡面還有護院家丁,那麼至少前院主要屋子表面應該會被日常清掃。
老僕人還在痛哭,勁裝武者道:“這位夫人,小人是墨大將軍當年的親兵,現在這府中目前居住着九個人,三名親兵,兩名女眷,三個老僕,一個老廚娘。”其他的人都各奔前程了,只留在他們幾個守着定北候府,等待墨大將軍後人。
“我雖晚生二十年,但也聽說過墨大將軍威名,更聽說那場冤案。你們對大將軍的忠心真是難能可貴,讓人敬佩。”肖文卿道,“我不知道墨大將軍有沒有後人,只知道這府邸現在是我夫君的房產,我想進去看看,兩位請行個方便。”
老僕人陡然擡起頭,怒吼道:”不行,這是墨大將軍的府邸,不是你家的。”他守了墨大將軍府三十年,就是要等大將軍的後人回來繼承家業呀。
“墨忠!”勁裝武者趕緊阻住,抱拳拱手道,“夫人請原諒,墨忠伺候大將軍三十年,又空守着大將軍府三十年,有些魔障了。”他也不想別人踏進墨大將軍府,可是這府邸已經被皇上賞賜給這婦人的夫婿了呀。
“我明白。”肖文卿體恤地頷首道,環視自己身邊的四名侍衛,然後道,“你叫什麼,可以前面帶路嗎?”她有四個武藝高超的年青帶刀侍衛,還有兩名年輕丫鬟一箇中年嬤嬤,六個年輕家丁,裡面的老親兵老家僕對她也不敢動什麼歪腦筋。
“小人秦放,夫人請。”勁裝武者躬身道,側身領肖文卿主僕一羣人進入。老僕人秦忠知道阻止不得,只得跟上。
繞過影壁,肖文卿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墨大將軍府邸的前院甚爲寬廣,地面鋪着平整的青磚,雖然青磚縫隙里長出不少青草,但看得出來經常有人鋤草。前院廣場五六名老人見有外人進來,開始迅速往這邊過來。
他們走到近前,朝爲首的肖文卿躬身施禮,然後低聲急切地詢問秦放或者墨忠,這位懷了身孕的年青貴婦人是誰?當得知肖文卿並非他們要等待人,這府邸早就被皇上賞賜給了別人,都如遭五雷轟頂,彷彿多年的信仰和堅持瞬間被人推翻了。
“凌夫人,小人等人都居住在前院,所以前院還算乾淨,後院無人管理,已經長滿了野草。”秦放解釋道。
“嗯。”肖文卿頷首,朝前院最大的主屋——大廳走去。
“夫人,請別去那邊,這邊有小堂屋,夫人可以暫在那邊坐下歇息。”秦放突然阻止道。
“爲什麼?”肖文卿側轉臉問道,“我現在是這府邸的女主人,爲什麼進不得主屋正廳?”
秦放道:“正廳擺放着墨大將軍夫妻、大少將軍夫妻和小少將軍的牌位,陰氣太重,夫人還懷着孕,不便過去。”
肖文卿望望天空熾熱的太陽,道:“現在是仲夏,今日陽光熾熱陽氣很重。墨大將軍曾爲我大慶立下赫赫戰功,被譽爲一代戰神。我既然來了,不給他上柱香就顯得世人晚輩不尊重先輩。”
說着,她不顧阻攔,徑自朝正廳走去。皇上早些年應該頭腦明晰不會犯糊塗的,他怎麼把不詳的宅子賞賜給他喜歡的年輕臣子?戰神父子被冤殺,妻子兒媳孫子全死了,沉冤昭雪之後龍將軍說墨家還有後人,皇上爲什麼不把墨家產業發還給墨大將軍的族人?墨大將軍一脈斷絕,他的族人肯定很想繼承他的財產。族人出繼男孩的話,不僅能替墨大將軍傳承香火,還能享受朝廷對官員嗣子的特殊照顧。
墨府前院的正廳的六扇門都開着,不過由於窗戶都緊閉着,裡面光線有些陰暗。正廳最裡面正面是一張大祭臺,上面擺放着五面靈牌。香爐中雖然沒有燒香,但空氣中飄散淡淡的香菸味,想來這裡早晚有人燒香供奉。
“既然進來,請允許晚輩給一代戰神上三柱清香,感謝多年前戰神奮勇殺敵,保護我大慶西北邊疆。”肖文卿嚴肅地說道,望着五面靈牌感覺心酸。這一家人全部死光了……
看她態度溫和善良,墨忠立刻擦乾眼淚,從角落裡取出香和蠟燭,先點燃蠟燭又點燃香。
接過墨忠遞過來的三炷香,肖文卿走上前,像燒香拜佛一樣恭敬地給戰神一家叩拜。
祭拜完了,肖文卿指着祭臺後牆上掛着的一幅畫問道:“上面的肖像畫就是墨大將軍?”這畫大概四尺長,兩尺寬,畫中男子大約三四十歲,側身而立,身上穿着鎧甲和披風。他身形健碩,站姿威武。
“是大將軍軍師喬霖畫的,他們是好朋友。四十五年前一次擊退北川國侵犯,軍師興致大發,給大將軍畫了一副肖像畫。大家看了都說畫得十分相像,夫人就視如珍寶收藏着。抄家的時候,這幅畫被夫人貼身丫鬟藏了起來,大將軍沉冤昭雪之後,那丫鬟又把畫拿了出來。這畫以後就一直供奉在這裡。”墨忠沉重地說道,“我已經看不清楚畫了,但每次看這幅畫我就彷彿看到大將軍最意氣風發時候的英姿。”
肖文卿仔細端詳,畫中側臉男子濃眉大眼,鼻樑高挺,嘴脣飽滿,脣上蓄鬚,下巴微翹,看着挺冷硬威嚴。可惜了,如此戰功顯赫的武將居然被奸人所害,和兩個兒子一起被冤殺,連累妻子兒媳還有不足月的孫子先後死去。
輕輕嘆口氣,肖文卿道:“希望定北候在天有靈,保佑他的後人能順利回來。”這宅子可能真的風水不好,宇軒既然不要了,她也別想着修整修整以後搬進來住了,就讓這裡的忠心屬下和僕人在等待中養老吧。至於戰神的後代,戰神兩個兒子都死了,長子的遺腹子不足月出生也夭折了,次子尚未成親,不知道這後代從哪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