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暫時被京城的世家夫人小姐們接納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肖文卿坐在回去的轎子上,緊繃了大半天的心終於可以放鬆了。晚上梳洗過後,她讓水晶把劉夫人借給她的古琴拿來,開始錚錚錚地彈奏。和貴婦貴女們交流,寫詩作詞繪畫彈琴下棋這些都是免不了的,她必須多練習才行。
“肖姑娘,你早些歇息吧。四舅老爺都說了,要你張弛有道,別把自己繃得太緊。”等肖文卿彈奏完一首曲子,丫鬟水晶便上前勸說。丫鬟瑪瑙已經給牀鋪好了。肖文卿不需要丫鬟守夜,只要她睡下,她們兩個丫鬟便可以去隔壁歇息了。
“我知道了。”肖文卿道,將手指上的義甲一枚枚取下來,然後自己稍微搓揉一下手指。
水晶上前把彈琴用的義甲收起來,然後取來一塊紅包把梧桐古琴蓋上。梧桐古琴是她家老爺祖上傳下來,夫人因爲肖姑娘學琴有所成暫借給肖姑娘用的。
起身走進梨花海棠拔步牀,肖文卿由兩個丫鬟伺候着躺在牀上。水晶道:“肖姑娘,奴婢和瑪瑙就睡在隔壁,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們。”她這也是每天臨走前的說說,肖姑娘從來沒有半夜叫她們起來做事過。
”嗯。“肖文卿應聲道,看着牀幃內的燭光轉移,逐漸變得黑暗。
按照習慣,肖文卿躺在牀上閉上雙眼回思今日一整天發生過的事情,反省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
京城四俊,她沒有想到宇軒居然非常有名,雖然不沾惹女子,還是被好多女子傾慕着。他戴金冠束玉帶穿紫紅錦袍非常適合,英俊中透着貴氣,儒雅中透着英氣。宇軒,宇軒……
想到凌宇軒爲自己所做的安排,肖文卿堅信他們一定能克服兩家之間巨大的門第差距,締結爲夫妻,擁有美好的未來。
男人很少管後宅的事情,她若是成功嫁進丞相府,相處時間最長的應該是丞相夫人了。
肖文卿開始回憶除劉夫人凌宇軒之外的凌丞相一家。
凌丞相已經位極人臣,再利用兒女婚事謀取權益,皇上怕會很不高興。他官海沉浮幾十年,不可不爲老奸巨猾,應該會把媳婦人選定爲普通世家之女,擁有清譽,無實權的那種人家最好。
丞相夫人……從面相上看,丞相夫人不是好相處的人,就劉夫人今日和往日的隻字片語,肖文卿知道丞相夫人不會有劉夫人對待柳姨娘女兒的心善和寬容。
丞相有五個女兒,除了嫡長女嫁得好,庶出六女兒因爲是續絃,其他的三個女兒全都嫁出了京城,據說夫婿家世都還可以,但夫婿人品都不怎麼樣。已婚的庶出兒子,岳家懦弱妻子膽小,她會如何安排唯一嫡子的婚事?雖然宇軒的婚事要看皇上的,但那應該也就是稟報一聲,皇上不會故意反駁丞相夫婦的決定。
嫡子……
想起今日看到的丞相、丞相夫人以及他們的兒女,肖文卿心中始終有一個疑惑:宇軒的身上看不到丞相和丞相夫人的影子;宇軒不像他庶出的三哥,只有眼睛和庶出的六姐(劉夫人)一樣都是丹鳳眼。
作爲一個擅長繪畫的人,肖文卿很容易辨識人、物,她就是依靠這種辨識能力,在第一眼的時候就發現前何御史花園出現的黑衣蒙面人和凌宇軒假扮的趙明堂是同一個人。她這種辨別能力,在凌宇軒恢復真容和真的趙明堂一起回趙家,瞬間也發揮了作用。
次日清晨,肖文卿給劉翰林夫人請安。劉夫人笑着對肖文卿道:“文卿,你天生就屬於貴人。昨日,你知道有多少夫人向我詢問你的事情嗎?”當貴婦貴女們對某個原本身份不算特別低的少女感興趣,那少女就有可能被她們接納。文卿被京城貴婦貴女圈子接納,她孃家再復興成功,她嫁入丞相府的機率就有一半了。剩下的另一半,就要看凌宇軒的決心和魄力了。
肖文卿恭謹地起身給劉夫人再施一禮,感激道:“文卿初來劉府,諸多無知,全賴夫人照顧。文卿能有今日,也都是夫人熱心周旋之古,請夫人受文卿一拜。”
劉夫人立刻笑着伸手把肖文卿扶起來,道:“我給你的幫助只是稍微的教導和機會,你能成功全是你的聰明才智和勤奮好學。只要你家兄弟們能夠崛起,我家四弟娶你進門應該不會有太多周折。”
劉夫人雖然是生活在後院的婦道人家,出嫁前也沒有見過權貴們的明爭暗鬥,但多少知道,父親凌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樹大招風,知道除了嫡子嫡女外,其他的兒女都只能和三流的世家子女聯姻。她出嫁時,夫婿還是個翰林院的小主薄,她成爲四品夫人全是她夫婿後來的努力和機緣。四弟宇軒,如果主動找一個孃家勢弱的官宦世家之女,她相信首先皇上會允許,四弟堅持的話,父親也會允許,只要父親允許,嫡母哪怕有再多意見也沒有用。
“文卿,將來你回到京城和宇軒成親,就把我劉府當作出嫁的地方吧。”劉夫人道,“我知道你在京城有乾孃,可是從我府中出嫁,更有利於你在京城貴婦中站住腳。”肖文卿將來遠嫁到京城,拜堂成親前總要有個地方落腳。趙家是平民,根本招待不下,也招待不起客人。
“好。不過文卿不敢忘恩忘本,如果文卿真能如願嫁給凌大人,請夫人允許我把乾孃和大哥請來參加文卿的婚宴。”肖文卿臉上泛起一抹嬌羞的紅暈,微微低下了螓首。
“嗯。”劉夫人笑着頷首。四弟宇軒爲了讓她配合他的計劃,把他和肖文卿結緣的事情和盤托出。她這才知道肖文卿嫁過人,嫁得還是四弟。四弟自幼得不到母親的關懷,頂着趙家兒子的臉獲得趙母的關愛,心中一直對那趙家母子羨慕着,她請趙家母子,不太在意世人眼光的四弟會高興。
喝了一口熱茶,劉夫人諄諄教導道:“文卿。媳婦侍奉公婆是孝道,是天職,你若嫁丞相府,就要伺候我母親了。她那人其實不好相處,你要爲了四弟多忍受一些。不過,如果她太過分了,你也別一味忍受,可以告訴四弟。”
肖文卿驚訝地眨眨眼,這樣不好吧?
劉夫人看看左右,低聲道:“我四弟從小聰明,很多事情別人不說,他也能察覺得出來,更何況他現在是龍鱗侍指揮同知,有自己的屬下和親信。所以,如果母親和妻子發生衝突,只要確實是母親的不是,他不會愚孝。”母親討厭,不,應該說憎恨這個兒子,所以身爲兒子的四弟應該會有所防備纔是。
肖文卿頓時聽得糊塗了。
“文卿,你也是聰明的人,也許你在丞相府生活幾個月,就會有所發現了。”劉夫人微笑道,“我這出嫁女,就不摻合丞相府的事情了。”她轉臉對自己貼身丫鬟道:“胭脂,去把棋盤拿來,我要和文卿姑娘下一盤棋。”
肖文卿心中一動,便道:“夫人,文卿擅長作畫,觀察事物。凌大人和我大哥第一次同時出現在文卿面前,文卿就發現其中端倪了。”
“哦?”劉夫人有些驚愕地望向肖文卿。肖文卿雖然無疑是聰明絕頂的,但不可能這麼快就發現丞相府的某個秘密。
肖文卿猶豫了一下,道:“昨日,凌丞相一家人相聚在兵部尚書府上,文卿斗膽觀察你們。凌大人和夫人一樣長着丹鳳眼,丞相夫人卻是杏眼,丞相大人的眼型我看不出來,凌寺正大人的眼型是柳葉眼。”(凌寺正,即丞相庶出三子,大理寺寺正,六品官員)
由於肖文卿看到的是凌宇軒和劉夫人走得很近、感情深厚,所以她現在懷疑,凌宇軒和劉夫人是同父同母的姐弟,丞相可能因爲嫡長子體弱多病,抑或是感覺只有一個嫡子對家業和嫡系宗祧的傳承都不太安全,所以把幼子凌宇軒放到丞相夫人名下充當嫡子撫養。
現在看來,丞相大人當初的決定是很睿智的,他的嫡長子病故,嫡幼子文武雙全才華出衆完全能繼承嫡系門楣。至於劉夫人現在的暗示,肖文卿更加確定,凌宇軒可能已經知道他的身世了,加上嫡母氣量不大,對他不好,他對嫡母的感情就不怎麼樣了,頂多保持門面上的孝順。
劉夫人震驚地右掌按住自己的胸口。她沒有想到肖文卿觀察入微,從細小之處發現了端倪。如此冰雪聰明的人,配自己四弟、皇上親封的四俊之一,真的不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夫人,肖姑娘,棋盤奴婢拿來了。”出去隔壁那棋盤的丫鬟拿來了棋盤和裝着妻子的棋罐。另一名丫鬟小心地坐上的茶盅糕點挪到一邊,讓那丫鬟把棋盤棋子放在羅漢椅中央的矮腳茶几上。
劉夫人打開兩個棋罐望望,從其中一個裡抓了一把棋子問道:“單,雙?”
肖文卿道:“我猜雙。”說着,她從另一個棋罐裡從中取出兩枚黑子。
劉夫人把手掌開,一數白棋子,道:“七子,單,我執黑。”說着,她白棋子有全部放回棋罐中,伸手把裝黑棋子的棋罐拿到自己面前。
肖文卿笑道:“夫人請。”她把裝着白棋子的棋罐拿到自己面前。
“啪啪啪。”兩人下了幾個回合。劉夫人這才道:“上一輩人的事情和你無關,你猜到了也別說。你只要知道,丞相夫人要是過分刁難你,而你又無法自保,你要可以直接向我四弟求助,別什麼事情都自己扛着,最後還要被別有用心的人說不好。”
“嗯,謝謝夫人指點。”肖文卿道,對自己將來的生活又多了一份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