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從長嘴壺嘴裡出來,漂亮地落在了杯子裡,一丁點都沒有灑在外面,期間還伴隨着好聽的水聲,配合着倒茶人的樣貌,倒也是個賞心悅目的場面,只是葉朝歌,此刻卻是一點欣賞的興致都沒有。
“葉朝歌,你來我這裡,到底是爲了幹嗎?”謝嘉蘭放下茶壺,見自己精彩的表演卻一點都沒有被這唯一的觀衆讚賞,心裡不免有些氣悶,“這是我新向大師學的倒茶手藝,你錯過可惜的。”
“……”
見葉朝歌玩着茶杯,卻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謝嘉蘭拿指頭敲了敲桌子,“你要是真的這麼想鳳邪,就去找找他。”
“誰想他了?”
這一句,倒是把葉朝歌的魂徹底勾回來了,謝嘉蘭看着葉朝歌這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壓抑住了自己想找個鏡子給她自己瞧瞧的衝動,“你從到我這裡來以後,就沒有停過嘆氣,我本來心情好的,也被你弄得不好了。”
“……”她哪有?
葉朝歌自覺自己雖然從坐下來以後就一直在發呆,但嘆氣這種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吧?
“我和你說了,鳳邪不在我這兒,”因口中獨特的茶香,謝嘉蘭的臉上掛的笑也不由地甜上了一分,“你來這裡是沒用的,還是快走,別浪費了我的好茶。”
她纔不是來找他的。
葉朝歌心裡想着,眼睛卻是朝着屋內又瞥上了一輪,但也知道這是徒勞,因爲早在她進屋之前,就已經細細地檢查過這裡,的確沒有外人,“他都不上你這兒來嗎?”
“不上,”謝嘉蘭對葉朝歌突來的醋意,也是沒有太過在意,只是想着自己的作爲讓她可能誤會,替鳳邪說道,“我雖給了鳳邪一個身份,但我和他只是利益交換,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利益交換?”
謝嘉蘭聞言,瞥了一眼正好奇擡頭的葉朝歌,“你不是一向鄙視那些八卦之人嗎?前段時間不還在街上教育我嗎?”
……
葉朝歌翻了一個白眼,“愛說不說。”
她才一點都不想知道。
“葉朝歌啊葉朝歌,”謝嘉蘭見葉朝歌這模樣,不由地輕罵道,“看你現在這個着急的模樣,早幹嗎要逃之夭夭?”
她哪有逃之夭夭!
葉朝歌本能地就想否認,卻在反應了以後,心裡更是堵得慌了。
想及鳳邪那天的那句“你以爲誰都有那本事能讓我爲他易容嗎?”卻是沒有想到鳳邪竟連這樣的事都告訴謝嘉蘭了。
“我哪有着急?”
謝嘉蘭也不戳穿,又抿了一口茶,心間再次讚歎一聲,放下杯子,卻是凝望着葉朝歌,葉朝歌自覺心中無愧,但無論是誰,只要是正常人,被人這樣緊緊盯着,多半會心裡有些難受。
“你該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片刻後,謝嘉蘭終於放過葉朝歌,“平時,你可是最討厭我了,我又剛剛害了你,你現在走進我的房間,是爲了誰,你自己明白。”
她還記得她剛剛害了她啊?
葉朝歌心裡一悶,卻不想再扯換房之事,“我雖討厭你,但這謝府,也大概只有你還算正常,我不跑你這裡來,難道要被那些堂妹堂姐追着羅嗦嗎?”
鳳邪自那天以後,就沒有再出現過府裡,府上的女人們非說是她的錯,把鳳邪塑造成了一個可憐兮兮的玻璃瓶,當鳳邪被她一羞辱,氣得不想出門,這幾天只要見到她,就少不得白眼,這也不算什麼,畢竟她也算習慣,但若是他們不停地在她耳邊嘮叨,那卻是萬萬受不得的。
“那你,爲什麼那時要逃之夭夭啊?”好奇之心,人皆有知,就連謝嘉蘭,也不能例外,“鳳邪畢竟和我住一個院,那天看他回來臉色算不上好看,我當然,也要去調查一番。”
一句話,倒也解釋了爲什麼謝嘉蘭也知道那回事,葉朝歌聽得不是鳳邪說的,心裡也鬆上了一分。
不過爲什麼要逃……
“誰要他突然說這些混話,好像……好像……”後面半句,葉朝歌卻是有些說不出口。她雖是重生,對於情愛之事,也算不上熟門熟路,上一段的悲慘遭遇,更加讓她覺得此刻自己說出那三個字,倒好似是不學乖了。
“所以你就逃?”謝嘉蘭沒想到葉朝歌平時的模樣,到了這個時候,卻是膽小如斯,“你平時最瞧不起小姑娘,現在自己卻成了膽小的小姑娘,所以說,世事無常。”
被謝嘉蘭的這一通話,葉朝歌更加覺得自己有些無地自容。
的確。她平時上山下海,什麼鬧騰事都幹過,就是不喜歡那些大家閨秀溫婉的模樣,偏偏要和男孩子比,沒想到這事上,卻還是沒逃過女孩子的性子,這樣一個小女孩兒的模樣,她一時,竟也沒控制住。
“鳳邪啊,說不準是出去辦事了,”見葉朝歌竟當真地垂下了頭,謝嘉蘭自覺失了言,擡手遞了一杯茶出去,“你這幾天有別人陪。”
“誰?”葉朝歌喝了一口,卻覺味道有些熟悉,分神間,就聽得謝嘉蘭嘴裡說出了一個讓她不太願意聽到的名字。
“趙紅檣。”
聽到這個名字,她也不由地失了一會兒神,見謝嘉蘭望着她,纔回道,“哦。”
“這麼冷淡?”往常,葉朝歌早就開心地蹦腳了。謝嘉蘭雖覺奇怪,但看看如今她和葉朝歌在一起坐着喝茶的模樣,倒也覺得沒什麼奇怪了。
“趙紅檣,本來就是你們謝家的人,和我什麼干係。”
“當年要不是你極力要保她來這謝家,恐怕老祖宗根本就不會承認這個謝家子孫。”
“怪我咯?”葉朝歌放下茶杯,“她在這謝家鞏固的地位,是她自己打下的。”趙紅檣在一開始,的確是她保薦進謝家家宴,但趙紅檣自己也是拼命,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與各個宗親姐妹也相處良好,不像她和謝嘉蘭,兩人都過於耀眼,多少都有幾個人得罪。
謝嘉蘭張嘴想說什麼,但又覺的確是這個道理,一時也閉了嘴,“不知道這趙紅檣來了之後,又會在這謝府造下多少波浪。”
這一句話,倒是讓葉朝歌贊同,嘆了今天不知道是第幾口的氣,盯着謝嘉蘭發呆,卻是讓謝嘉蘭暗下決心,決定快把鳳邪找回來,也好讓自己少聽這葉朝歌的怨氣。
謝嘉蘭的消息的確是準,第二天,趙紅檣就來到謝府了,第一件事無他,便是去拜訪了整個謝府的人,葉朝歌也正樂得開心,卻沒想到,自己竟然在花園裡面刻個木人,也能偶遇到趙紅檣。
趙紅檣的反應倒是快,第一時間朝着自己打招呼,只是葉朝歌,自然也是對眼前的這個笑臉,卻是親近不起來。
“朝歌,好久未見。”趙紅檣身着素色襖裙,頭戴一支金釵,簡單素淨,打扮如她此刻的笑容一樣,柔弱中帶着一片素雅,再加上那雙蕩着波光的眼睛,望着葉朝歌,本應該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卻見坐在位子上的葉朝歌,一副自忙自的模樣。
趙紅檣望了周圍一羣看戲的人,料想他們不會幫自己,不得不掐了掐自己的手,再次叫了一聲,“朝歌。”話語中,又帶上了一分柔弱,葉朝歌望了一眼趙紅檣,心想要是自己再不理她,怕是她會暈過去,點了點頭,繼續做着自己的事。
“朝歌,你在做什麼呢?”趙紅檣倒也不生分,心想是在花園,倒也一屁股坐在了葉朝歌身邊的石凳上,見葉朝歌手裡漸漸有了人形的木偶,“朝歌你還會這個呢?”
“會一點。”葉朝歌想着自己以前也把趙紅檣當上心頭人,看周圍那羣謝家的小姐少爺也都在,一時也不想太過對比反顯得自己的不正常,回了一句。
“這世家小姐,哪會有這個的,朝歌你可真厲害。”
葉朝歌聽了這句話,心裡淡淡一笑,這雕刻手藝,她是在遊學期間學來的,自然別的人也不太會。
但趙紅檣這句話,以往她聽不懂,現在的她,卻是明白了。這句雙方都不得罪的話,既在謝家那幫厭惡她的人那裡佔了好處,也能把以前單純的自己誇上了天,倒也是個本事。
只是這樣的人,也是萬萬不能用真心對待的。
“這裡太吵,我先回去了。”葉朝歌不想多和這個牆頭草多呆,站了起來,想要厲害,聽得人羣裡面的女孩子突然都在輕笑,正想擡頭看看,卻被一隻腳絆倒了,身子,自然是往前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