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詭異之夢（27）
辛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的失去力氣。
他的手一鬆，不能行動的辛小易便落在了地上。
小黃依舊埋頭在他的胸腔裡瘋狂吞嚥。
這拐角處，那昏黃的光線也開始一閃一閃。
“嗯~嗯en~，嗯~嗯en”
那空靈詭異的哼唱聲不知從何而來，塞進了辛難的腦袋裡，甚至讓他在此刻忘記了疼痛。
聲音越來越響，他終於低下了頭。
才發現，那哼唱，是從他的胸腔裡發出來的。
這時候，那具吊死的屍體，以及穿着瘦長和服的女人在打鬥中，靠近了此處。
辛難也終於看清了那龐然大物們的臉。
驚訝的發現那是他自己，以及辛小易原本作爲人時的臉。
在這個時空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們變成了那樣的怪物？
在這時候，辛難腦海中，閃過了那個有着一頭白髮男人的身影。
才發現，自己好像從來不瞭解亞斯德拉。
無論是在灰霧之城中見過的他，還是在噩夢世界中接觸的他，都像是一團霧，一池深不見底的潭水。
他用目的隱藏了自己，在這個目的下，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辛難的嘴中開始嘔血。
他感覺到，自己已經被小黃吃“空”了。
不僅僅是血肉，甚至包括自己的靈魂，記憶，存在本身都在被小黃吞噬。
亞斯德拉，這一身可笑的血肉，就算是送給他，又能怎樣呢？
你真正的目的，是我體內的另一存在吧，——你在其他的時間點中，見證過我的與宴之人嗎？
辛難閉上了眼睛。
他能感覺到一張大嘴，正在深入自己的靈性深處，不斷啃食，不斷靠近。
來了！
他來了！
他觸及到了自己那沉寂已久的要素與本質！
這瞬間！
在辛難的腦海之中，存在之內，靈性之淵底，那無垠黑暗之中，一雙彩虹色的眼睛猛然睜開！
那一直饕餮啃食的存在，當即就想退後，但是此時此刻，祂已經收不回這最後一口吞嚥咬合。
砰！
就像是隕星在無人可視之處炸開，攪動了整個世界的平衡，辛難的身軀上泛起一層層流動的黑暗，像是海浪般鋪天蓋地的包裹了一切。
殘破的羽翼，無力的張開。
七盞罪燈中，那名爲暴食的燈火，不知何時膨脹的幾乎遮蔽了其他火光，在左翼上猙獰臃腫。
在辛難胸口的身穿黃衣之人，此刻在劇烈的掙扎着，想要逃出此處。
辛難明悟。
自己胸口中的那人，是一個黃衣的化身，一個來此玩耍的念頭！
感覺到威脅的他，開始從這方世界抽取力量，將那些散佈飢餓的力量，那些讓時間迴環的力量，全部拉扯回來。
虛弱的自己，和他近乎勢均力敵，只有微弱的一絲優勢。
畢竟一縷遊念，終究只是一個念頭，陷入辛難的身軀裡，等若直接觸碰到神明的嘴，將自己丟進了辛難的喉嚨裡。
他毫無疑問可以吃掉對方。
時間，辛難只需要一點時間，就能將小黃的抵抗瓦解。
但辛難知道，亞斯德拉要出手了。
果然，就在下一刻，無數的秘儀，層層疊疊的出現在了他們的腳下。
位置一分不差，將兩人完全籠罩在秘儀的最核心處。
辛難從沒有見過這樣龐大、複雜、精巧的秘儀，更不知道他的作用。
但此刻，卻依舊不妨礙辛難震撼於亞斯德拉那超乎想象的膽子。
算計神明！
這不是第一次了。
甚至可以說，辛難之所以能夠驅逐格赫羅斯，就是因爲亞斯德拉的鏡界祭壇秘儀。
他通過那秘儀，主動誘導格赫羅斯進入了鏡界，然後辛難才能斬斷鏡界和世界的聯繫，將它關在了裡面。
而現在，他又在算計，且足足算計了兩個神明。
黃衣之主的一縷遊念，以及這個重傷之下的吞噬神血、竊取美宴之人。
而此刻，正在彼此對抗的辛難和小黃，兩人都分不出力量去阻止他的行徑。
因爲此刻他們不管是誰退後一步，都立即會被對方找到機會吞噬。
爲了這一刻的機會，他足足等了十三年！
下一刻，小黃的身體傳來了清脆的骨裂聲，然後就像是一團囫圇的肉，被辛難的黑暗用力撕碎，全部吞噬了進去。
秘儀儀軌爆發光芒，形成了旋渦般的可怕牽引。
那由噩夢構建的，幾乎真實的世界開始崩塌。
在周圍的一切，包括那兩個還在纏鬥的黑服怪客，以及和服女人，都被此刻旋渦一般的世界扯向了辛難。
辛小易，他的妹妹，也在流向此地。
然後是這房間，這些玩偶，是那根吊死繩，那血池，那些斷臂死掉的自己，那些懸空吊牀，那肉壁，食堂、孤兒院、大船。
所有這片噩夢片段的一切，都在朝辛難流動。
這些，幾乎要塞爆了他！
但是，那只是承載過重之物產生的錯覺，他的黑暗來者不拒的吞沒了一切。
那些立體的、看似三維的東西，都在陷入黑暗之中，成爲畫卷上的色彩，最狂想的筆觸所描繪的魔河，在夢境之中形成獨一無二，在這宇宙中都獨一無二的環境。
此時，時空都在失卻。
經由夢境的錨定，形成介於存在、現實、空無、虛幻等種種不可名狀之概念的彼端。
這，已經超越了物質和精神，甚至超越了宇宙一切的本質，在宇宙最最矛盾的點上，綻放光華。
這便是亞斯德拉要的東西！
他像是一艘小船，更像是一個棺材，他在順着這條魔河流淌漂浮，一起沉入辛難的黑暗之中。
這一刻，有嘩啦啦的翻書聲，在黑暗中傳來，亞斯德拉擡起了筆，看着辛難，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這些辛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亞斯德拉如此的笑。
恍惚間，辛難看到他在書寫什麼，在那本冊子上。
但他無力去窺探，更無法阻止。
恍惚間，辛難勉強的擡起了右手，在這一切的流動中，護住了自己的妹妹。
不然的話，她也將流入辛難身軀內，此刻那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何處的地方。
但是一隻手的力量不夠，辛難必須用出雙手，甚至要垂下羽翼，傾盡全力的去保護她。
他的視線，始終看着亞斯德拉。
此時的他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就像是一個三維和二維拼接在一起，還有部分已然不可名狀的東西。
笑容和悲泣同時出在他的臉上。
他一手拿着筆，一手飛快的在給自己的故事寫下結局。
但就在他要寫下最後一句話時。
可悲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鋼筆，在扭曲中，已經無法書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