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掩當然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當時的一時情動,變成了現在的進退維艱。
李蘅遠肯定明白了他當時的情義,所以如果不說,會深深傷害李蘅遠。
如果說。
之前他最爲自信的能力,現在卻是讓他最不安心的東西。
他能一直陪李蘅遠走到最後嗎?
他能給她安穩的生活嗎?
有逸風那一支人作對,他上輩子二十幾歲就英年早逝。
那麼這輩子逼急了那夥人,會不會他們又要動什麼手腳,來害死他。
他如果死了,現在給李蘅遠的蜜糖有多甜,以後的砒霜就有多毒。
見蕭掩神色恍惚,看着自己去遲遲不肯說話。
李蘅遠心想難道他又反悔了?
他並不喜歡我。
他要說的也不是想喜歡我,想娶我?
不不不。
李蘅遠立即否定了自己,蕭掩不是壞蛋,蕭掩自己不確定的事,他就像之前一樣,讓你覺得飄忽不定,沒有安全感。
但是他確定了事,就會一心要表現。
能感覺得到。
她以後要跟這個人在一起,也要信任他。
“二郎,你是不是病了?”
蕭掩看着李蘅遠關心的小臉,心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阿蘅成長到現在,已經不會因爲他忽然改變,就生氣不理她。
她還會考慮別的原因。
因爲她至始自終都很信任他。
蕭掩沒忍住,回身把李蘅遠抱在懷裡,甕聲甕氣道:“阿蘅,如果以前是我自己自負,我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在意,所以我纔敢大言不慚的說保護你,但是我現在害怕了,我有在意的東西,我想退宿,你會怪我嗎?”
李蘅遠感受着蕭掩懷裡的溫度,明明是溫暖結實的,明明可以依靠,可他爲什麼又這樣說。
她嗔怪道:“你奇奇怪怪的,到底要說什麼話?”
蕭掩心想阿蘅,我要說我很喜歡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我們形影不離。
但是如果我註定要早亡,我怎麼能佔有你的心,對不起你呢?
可是不說嗎?
不說嗎?
讓自己和阿蘅一輩子都遺憾嗎?
蕭掩大手揉着李蘅遠的腰,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這樣合二爲一,這樣成爲一體,就不用再懼怕了吧。
或許他應該跟李蘅遠說實話。
不然李蘅遠胡思亂想,只會恨他。
“阿蘅……”蕭掩放開李蘅遠,看着李蘅遠的眼睛,微微張開嘴。
門簾子在這時嘩啦一聲:“娘子,有聖旨到。”
蕭掩和李蘅遠都因爲被人打擾而掃興氣憤,可是是聖旨,二人都站起來。
蕭掩比李蘅遠更心急的看着來報信的櫻桃:“聖旨,知道什麼事嗎?”
櫻桃道:“還沒宣旨,國公就是派人來通知娘子接旨,大郎君那邊也要去。”
就是全家都要去接旨。
聖旨不能耽誤,李蘅遠遺憾的看着蕭掩:“二郎,我要去換衣服。”
蕭掩心想,莫非這是天意。
雖然不知道聖旨的內容,但是他有種感覺,不是特別好的事。
朝廷中一直維護李玉山的是口蜜腹劍的李丞相,是啊,別人都說他口蜜腹劍,可是他卻十分信任李玉山。
但是皇上新寵信了一個姓楊的坤道。
上輩子,那個楊氏很快就要被封爲貴妃,楊氏的堂兄也會成爲皇上的心腹,這位宰相,跟李宰相不同,他特別忌憚北方勢力,總會在皇上面前說李玉山會反。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應該正是姓楊的發跡的時候。
但是上輩子並沒有聖旨。
可是這輩子已經改變了很多事了。
所以這個聖旨,很有可能是針對李玉山的權利來的。
李蘅遠說完話見蕭掩有愣住了,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郎?”
蕭掩抓住她的手道:“我也去換衣,一會你帶我去接旨,我想聽聽到底是什麼事。”
………………
接旨要焚香沐浴,有一套繁冗的禮儀,這樣才能顯得對聖旨的重視。
李玉山換洗過後,從屋子裡出來先到了外面廳裡。
廳裡有不少人,都穿着皇宮內侍的衣服。
他們都站在右上首位子的牆下,像是侍衛一樣,在守護着什麼。
而右上首的位置,此時正坐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面白無須,內侍的圓領打扮,衣服的前胸繡着張揚舞爪的猛獸,頭戴一頂烏紗帽。
這人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太監,高淳。
李玉山之前進京的時候見過他,這人跟李丞相關係密切,所以應該是自己人。
李玉山極其熱情的迎過去。
“高大人。”
這位高淳雖然是太監,但是卻不愛聽別人叫他公公,叫他大人,他就會十分高興。
但是大人只有宰相級別的纔可以叫。
但是不管了,李玉山雖然是國公,但是離天子很遠,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天子近臣。
高淳見李玉山來了,笑着從座位上坐起:“國公別來無恙,好像比五年前見着更年輕更精神了些。”
這個開場聽着就順利,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通往別人誇你話,就是別人想被你誇的話。
李玉山記得這個高淳愛美。
他的心放下不少,大笑着走到高淳面前,抱住他淡薄身板,熱情的拍了拍:“高大人您真是會說笑話,您纔是越來越年輕,跟您比,我們這些大老粗都得靠後。”
高淳被抱的喘不過氣來,但是胡人這樣魯莽,反而就是沒什麼心機,對他說的話就都是真的,他笑的十分高興。
李玉山看時機成熟,在他耳邊低聲道:“不知陛下此次的聖旨是何意。”
他說完,就放開了高淳,上下打量高淳,然後呵呵傻笑,像是見到久違的老朋友,不知道怎麼開心好了。
高淳被他的憨厚打動,沉吟一下,對身後的人道:“都下去。”
那些內侍沒有不聽的,腳步不整的退下。
眼看着人都走光了。
高淳抓住李玉山的手腕道:“這次是好事,但也有危機,你斬殺匈奴王皇上十分高興,就要召見你進京相見,大加賞賜,但是新任的楊丞相好像對你有所不滿,他在皇上面前說,你的家眷都在北地,這樣不好控制,聽聞你愛女如命,就想讓你把女兒送到京城去。”
也就是做質子。
李玉山心下跳的厲害,讓他把阿蘅遠送,那不是剜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