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七娘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眼神中明明涌上一絲希望,她吞嚥一口的道:“那我能求娘子收下我爲奴爲婢嗎?”
說完不等李蘅遠回答,站起身來跪在錦墊旁邊,重重的磕了兩個頭。
磕完頭後,她擡起頭。
李蘅遠見蓋七娘額頭上隱隱滲出血跡。
顯然這是下了非常大的決心,要留下來爲奴爲婢。
但是她表情還是很恬淡的,沒有哭喊,沒有不停的哀求,甚至嘴角掛着一絲羞澀且迫不得已的笑。
就那麼神色專注的望着她。
十分專注認真,應該是在等消息。
好一個堅韌不屈的女子。
李蘅遠沉吟嚇道:“你不是餘有德的妾室嗎?他對你不好,還是他家的主母對你不好?你本來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嗎,爲什麼要爲奴爲婢呢?爲奴爲婢,以後就永遠是奴是婢了。”
蓋七娘臉色一白,但是其他神色都沒變。
她道:“我不是餘有德的妾室,是她強迫我,但是也是我父母將我賣掉的,所以我也說不清楚我的身份,但是我見娘子您是個好人,不管是爲奴爲婢還是怎樣,我只想伺候一個好人,望娘子成全。”
說完又磕了兩個響頭。
李蘅遠聽完她的話,心中一口濁氣慢慢吐出來。
這就好,起碼這個女人沒有貪戀餘有德的權勢就委屈求全了,只要蓋七娘咬着餘有德不放,她就給她做主。
而這個女人本身,也是應該尊重的。
李蘅遠叫着桃子:“去我櫃子裡,找厚實的衣服給七娘子換上。”
蓋七娘神色一頓,不解的看着李蘅遠。
她身上的衣服顯然是被人強迫穿的,那是恥辱,可以蓋住嗎?
李蘅遠微微頷首道:“你不必爲奴爲婢,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剩下的事,交給我,你只說出你的委屈就行。”
蓋七娘還不敢相信李蘅遠說的話,直到那華麗昂貴的毛皮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讓她找到了一絲尊嚴和溫暖,她才正式的擡起頭看着李蘅遠。
李蘅遠這時候卻已經叫着別的下人:“讓義兄把餘有德也抓起來,如實罪名屬實,家也抄了。”
蓋七娘聽得心神一震,抄家餘有德。
她開始細細打量眼前的這位少女,少娘形容豔麗,十分好看。
那清澈的眸子在罵完餘有德後閃着嫉惡如仇的光。
太陽的光線從窗外投進來,金光攏着的她,有種神聖的光輝,她不嫌棄她身子骯髒,給她穿她的衣裳。
她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人,讓人見了,心中就有種穩妥的感覺。
蓋七娘淚盈於睫,從被迫嫁人到現在,這是她唯一一次想哭,之前因爲被強暴,被指指點點,眼淚都流光了。
沒想到,她還能感動,還能哭出來。
她還能有伸冤的一天。
蓋七娘頭再一次重重磕在地上。
“三娘子,請您幫我住持公道……”
……………………
吃飯的時候,李蘅遠邀請蓋七娘和她一起。
本來蓋七娘不肯。
李蘅遠邀請她卻是爲了說正經事,也就是關於餘有德的事。
餘有德已經被收監,但是自古以來都是民不告,官不糾。
涉及到婦女的貞潔,曾經就算有人吃過餘有德的虧,這時候也不願意強出頭。
所以就只剩下蓋七娘來狀告餘有德了。
但是蓋七娘這裡還有個麻煩,就是她的父母貪財忘義,不管親生的女兒。
李蘅遠在用餐的時候把這些關鍵都跟蓋七娘說了。
並告訴她:“所以你一定要穩住自己的陣腳,一定要堅持住立場,不管誰來勸慰你,威逼利誘你,包括你的父母,你都要堅持。”
“只要你堅持住,餘有德搶強民女就沒跑,我就會幫你將他繩之於法。”
蓋七娘誠然道:“一個迫害我毀掉我一生的人,我對他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呢?娘子放心,我一心要爲自己伸冤出頭,什麼都不會顧及的。”
李蘅遠不放心的是她受不住壓力,但事情走着看吧,此時她還是點了頭。
正說着,櫻桃從外面走來。
進來的時候她特意看了一眼蓋七娘,然後站在李蘅遠面前。
李蘅遠道:“什麼事?”
櫻桃道:“是七娘子的母親和姑媽求見。”
李蘅遠看向蓋七娘,就見蓋七娘聽完了後臉上泛白,抓着筷子的手,手背上青筋暴露,手在顫抖。
一看就是恨極了的樣子。
李蘅遠道:“這麼晚了,竟然外面的人還能有辦法來通傳,還要求見,可見是我們家有家賊引路啊。”
接着又道:“七娘子也應該知道,我三嬸就是餘有德的親妹妹,想來是餘有德下獄,我三嬸急了,打探出什麼事情之後就去找你的家人了,這麼一來應該是來說服你的,還是方纔那句話,你要堅持住。”
蓋七娘目光從眼前的案子上移到李蘅遠的臉上,這個過程中,眼淚已經無聲的掉下來一滴。
後她擦擦眼角,點頭道;“我也是那句話,娘子放心。”
……………………
果然不出李蘅遠的所料,餘有德被關起來,餘氏陣腳大亂,求李玉忠去找李蘅遠,李玉忠不動彈,她沒有辦法,就找到餘家人。
自古以來都是民不告官不究。
餘氏答應給蓋家三千貫錢,讓蓋家不要追究。
蓋七娘的母親姓喬。
喬氏在國公府外院的一間廂房中見到了女兒。
這個女兒已經被餘有德接回家十天了。
十天沒見,人瘦了一圈,不過身上的衣着華美精緻,竟然比方纔他見到的國公府的婢女穿的還好。
喬氏領着小姑子蓋氏走到女兒面前,然後拎着女兒的袖子上下打量。
“這身衣服,得不少錢吧。”
蓋七娘看着母親沒說話。
喬氏也不管那些,道:“這還有什麼不滿意,是餘家阿郎給你置辦的吧?明明就很受寵,又吃香的喝辣的,你跑到國公府幹什麼來了。”
蓋七娘是被李儒慕帶着人搜出來的。
但是喬氏並不知道這經過,她只聽餘氏說兒子找國公府的人搗亂了,女兒不識擡舉,跑到國公府告狀,還害的餘有德進了監獄。
蓋七娘沒有回答母親的話。
反問道:“您來做什麼?”
見母親張口就要說。
蓋七娘道:“您最好想好了再說,我是你親生的,到底我這個人在你心中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