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了,朱正清端着簡陋的晚飯放在房間的桌子上,對着坐在牀上發呆的人擔心的說:“來,吃飯吧,不想吃也吃點,要不然晚上你會餓得慌。藥還在煎,得遲點喝。慶生伯說了,你這是腦子上的血塊因爲惱怒而被衝撞了,得用藥化開它。他還交待,以後可不得過激,否則就要出大事了。這幾天可得好好喝藥,莫在擔心銀子的事,再窮我也撿起起幾貼藥。”
聽了朱正清的話,顧明蘭有點汗顏,爲了與老婆子鬥,讓這男人既費心又費銀子,她心裡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不過,最讓她覺得好笑的是,這朱家伯伯還真有意思,不僅僅幫她掩飾假病,還給她開了幾劑補藥。雖然說藥是三分毒,可這身體真的以前虧得很了,又流了不少的血,就算養了兩個月,還是沒有完全養回來。
如今開的藥方都是補氣養血的好東西,要想活得命長點,該吃的還是得吃。花了朱正清的銀子,以後想法子彌補他好了。
只是看着那托盤裡的飯菜,顧明蘭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這樣的飯菜,如何能讓人活個七老八十的?一碗中午剩飯煮的泡飯、一隻黑乎乎的窩窩頭、幾根鹹菜,這就是朱家基本上固定的晚飯。再一看鹹菜,她明白這肯定是牛心菊的手藝,幾根鹹菜都沒切一下。
剛纔鬧了一通,顧明蘭覺得力氣都鬧沒了。她下了牀坐在了牀邊,就着剛纔打來的水洗了一把臉說:“我喝點稀粥就行,窩窩頭我不要吃,中午吃得還沒消呢。”
這話可不是顧明蘭博同情,下午睡了半下午,這會兒肚子裡還真的不餓。
朱正清錯以爲她是因爲飯菜太差吃不下,於是不安的說:“我知道這菜食太差了你吃不下,可是你這身體不吃可不行。等糧食全部收進後,交了租子再賣一點,到時家裡就會買點肉進來的,現在就只能這樣吃了。”
顧明蘭見朱正清誤會了,看在這個男人爲她擔心份上,她朝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帶着羞澀的笑臉:“我是真的不餓,上午我給孩子們烤了苞谷吃,留下的一隻下午我吃了才睡,現在肚子還飽着呢。其實剛纔我是因爲生氣了,腦子纔有點痛。現在我已沒事了,你也別擔心了。還有就是今天我是故意不做事的,你不生氣?”
肚子還飽着?就這家裡的菜飯,誰還能吃半隻苞谷就能從前一餐撐到後一餐?定是這弟妹的手藝讓人看起來沒食慾罷了。其實他也知道,就牛氏那性子,典型的好吃懶做嘴又多,要不是農村裡人娶媳婦難,她嫁得到好人家那才叫命好。
不過,他難道看到顧明蘭這一臉的孩子似的調皮樣子,朱正清笑笑後搖搖頭說:“我知道你心裡不暢快,而且身子又不舒服纔不想動的。再說娘也有過的地方,爹也說了,你要是想做,你就多做點,你要是不想做,你就多休息。沒事的,慢慢的等娘習慣就好了。”
在朱正清的心中,自己的娘就是這樣一個不講理的人。對不講理的人,你再客氣那就沒法活了。他是當兒子的要是沒有理由不孝順,族裡要出面說話。可是婆媳之間那點事,族裡哪個不是老人精?誰高興吃飽了撐得慌來管這些婆婆媽媽的事?
這是不怪她故事偷懶了?
這個男人處處護着她,關心着她,顧明蘭也不是個石頭心腸的人,想起剛纔朱老婆子打了他,於是關心的問:“剛纔有沒有受傷?”
朱正清一愣,笑意立即浮上了臉:“沒事,我個大男人,被親孃打幾下能受什麼傷?快吃吧,飯一冷一會就更難吃了。”
顧明蘭聽他這麼一說也不再追究了,人家說是親孃打的沒事,她這個半路不接媳婦不算媳婦、弟妹不是弟妹的女人,太過於關心了,會不會管得太多?
再說,自己這次回來,朱正清心裡怎麼想的她不知道。她是有計劃要讓這男人以後會疼她體貼她,可她突然變得太快了,不可能不讓他懷疑她的目的。
於是她沒再說什麼,接過稱粥在手喝了一口飯湯後才說:“你也去吃飯吧,反正你們家裡,晚上也沒得個飽的給你吃,這個窩窩頭留着你睡覺時再吃。”
朱正清聽了顧明蘭的話,心中頓時更加開心起來,背上的痛也彷彿立即不見了:“嗯,那你先吃,我去吃飯了,一會我再來給你拿碗筷。”
趁朱正清打水來給她洗澡時,顧明蘭把那個窩窩頭給他吃了,可是他一口嚥下,又被梗着了。看他嗆得厲害,她拿起自己的茶碗給他喝了一口,然後用力的拍打着他的後背。
“你不能慢點呀?又沒人跟你搶。”
“哎喲!”朱正清還沒來得及解釋,可牙一唆就叫了起來:“明蘭,輕點。”
看他這模樣恐怕不是假裝,顧明蘭想起朱老婆子打了他,於是掀起他後背的衣服一看,眼珠子都快掉落了:紅的紫的七八條痕!
看着朱正清衣下這腫痕,顧明蘭有點傻了。
天呀,這是親孃?有這麼下狠手打親生兒子的,難道這親生兒子惹了什麼沖天的大禍不成?這棒子今天要是真的落到她身上,她還不被朱老婆子打個半死?
朱正清扭頭見顧明蘭發呆了,以爲她害怕,於是他安慰她說:“沒事,就是竹櫝子打了兩下,明天就會好的。”
這還叫沒事?
那什麼叫有事?顧明蘭突然生氣了:人家是老孃打的,當兒子的不計較,她這個外人計較個屁!好心好意的關心,竟然不領情?
顧明蘭生氣的放下他的衣服,一言不發的出去洗澡堂,半晌也沒說一句話。
朱正清被眼前這女人突來的怒氣弄傻了,他說錯了什麼?不就是竹櫝子打了幾棒麼,能有多大事?還是他那句話又說得不對?
氣沖沖的擦了個澡,出得洗澡堂來顧明蘭發現朱正清坐在凳子上靠着桌子睡着了,呼聲雖然談不上震天響,可要是在寂靜的夜裡也不輕。
看到這男人睡着也皺眉的模樣,顧明蘭的心又軟了,心中的怒氣頓時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