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御氣
“多談這些也無益,還是回到咱們現在緊要關注的兩件事上來吧——一是從燭世教那邊而言,他們將這種物質導入人體是何目的;二是從裴少俠你切身安危而言,這物質對你有何影響。”邢梔道,“頭一件事也正是荊大人所擔憂之處,他擔心你會通過這物質受燭世教控制。”
裴液沉默,這確實是合理的疑心,只好實事求是道:“我目前還沒有感覺到。”
荊梓望冷聲道:“時機未到罷了。”
邢梔道:“也許。但根據現有信息來判斷,那‘葫蘆’進入伱體內之後,並未有過質的變化,所以我們可以仍然以‘龍舌’的性質來推斷它。”
“龍舌的性質……點選、喚靈、吞噬。”裴液思忖道。
“不錯,所以我們可不可以推斷,燭世教這個儀式的目的,就是製造活的、能自主行走捕食的‘人形龍舌’呢?”
裴液一縮瞳孔,荊梓望更是眯起了眼看着他,那種壓迫感又逼近過來。
“稍安勿躁,荊大人。”邢梔道,“首先這只是猜測,其次即便這猜測爲真,也不意味着裴少俠就是我們的敵人。”
“何意?”
“因爲我認爲這些‘人形龍舌’,擁有完全獨立的自由。”邢梔道,“一來,‘龍舌’並非工具,而是燭世教一切神異的核心,是他們供奉的‘聖物’,裴少俠既然承接了龍舌的位格,很難說還會受到什麼人的控制,若說他控制燭世教徒倒還有些可能;二來,燭世教選擇自己教中一位脈樹七生的精幹來作爲承接龍舌的宿主,也可佐證他們並不能控制‘成品’,而要靠‘成品’自己的忠誠來爲他們捕食。”
諸人緩緩點頭,荊梓望表情也緩和了些,只有裴液皺眉道:“若是如此,爲何要血祭十二人呢,直接移植過去不就好了?”
邢梔嘆氣:“這也是我不能解釋的疑點。”
裴液感受着丹田中的光團,它似乎精妙地組成了一個胎盤。
若按黑螭的說法,龍舌不是核心,它只是一個聚集能量的工具,這個儀式的真正目的是積蓄起足夠的能量,構成一座等待“種子”入住的宮殿。
黑螭和邢梔兩人所言都有道理,作爲親身承載者,裴液也能感到這團光繭同時具有着兩方面的功能。
但是,誰主誰從,哪個是核心目的,哪個又是順帶呢?
另一邊邢梔道:“綜上而言,裴少俠的危險性並不太高,荊大人若實在放心不過,我讓商浪留下看顧便是。裴少俠尚無真氣,帶他入山過於危險。”
荊梓望皺了皺眉,有些猶豫。
裴液道:“入山?”
“是的。”邢梔對他微微一笑道,“我們此次前來是在薪蒼山裡有件要事要辦,只是正好碰上燭世教作亂,因爲懷疑彼之圖謀與我等此行目的有關,才找你們州府接過這案子。”
“唔……”裴液心中念頭急轉,“我願意跟你們入山。”
躺在家中固然安全,但找不到燭世教,就彌補不了丹田種。對方既然牽扯到燭世教,莫說荊梓望要帶他,即便無人提,他自己也要想辦法擠進去。
這次厄難給裴液最大的教訓就是,無見識則無應對。
邢梔皺了下眉:“你須知,若辦起正事來,我等不一定有餘力看顧你……”
“放心——”裴液和荊梓望同時開口。
裴液看過去,荊梓望睨了他一眼道:“我既然要把他帶進山,就一定讓他死在我後面。”
邢梔緩緩點頭:“既如此,我沒有異議。但是,最終能不能帶他,還是要祝師兄拍板……”
荊梓望道:“那是自然,萬事由祝大人定奪,絕無二話。”
邢梔點了點頭,扭頭對裴液溫聲道:“既如此,我們來談第二件事——你沒有破種,自然也未掌握運用真氣的方法,是不是?”
“是。”
“這是我的第二個推斷——你可以如御使真氣般隨意御使這些能量,它對你手臂的侵染只是一種本能,就像鳥安居要築巢,蜘蛛到了檐下要結網,這不會對你有什麼傷害。而你可以通過控制它來加速或阻斷這一過程。”
裴液把手臂放到眼前,誠懇道:“請指教。”
“這是通用的法門,也沒甚特別,就是‘意到氣發’四字。只是你不曾接觸過真氣,便摸不到這份感覺。這樣,我讓商浪爲你注入真氣,你雖然不能直接御使,卻可以細細感受熟悉,再把這份感受放到那幽藍能量上——商浪。”
那年輕男子早下了座,立在一旁等候,這時道:“裴兄弟,這事兒得耗些工夫,咱們找個安靜之地吧。”
裴液點點頭,跟着商浪來到一處廂房。
商浪看起來比裴液大一些,但也十分有限,應該是十九二十左右,長相俊而靈,給裴液一種程風長大後的樣子。
他舉止間不像州府來得那幾位大人一樣有禮有節,而是隨意乃至粗俗,但醃入味兒的貴氣卻從各處細節漏出來。
“裴兄弟,我向你丹田處注入真氣,你仔細體悟就好。”
“往丹田,不全被那繭子吞吃了嗎?”
“無礙。”商浪一笑,搭手在他腕上,凝練的細流流入丹田之中,然後果然被吞噬,但在這個過程中,裴液丹田處確實產生了氣感,但當他下意識想要調動時,纔想起那畢竟是人家的真氣,於是他想把這種感覺挪到那光繭上。
“不必如此認真。”商浪笑起來頗爲爽朗,“我先爲你註上半個時辰,等你身體習慣了這感覺,你再用心去感受。現在你去抓那份感覺是沒用的,即便破種之人第一次運使真氣,也沒有如此快的。”
“半個時辰?”裴液一驚,當年林霖爲自己溫養心脈,每次最多半個時辰,而且還要分成兩刻鐘,中間歇息一個時辰,“商大人,冒昧一問,你是什麼修爲?”
“什麼大人不大人,咱們平輩論交,兄弟相稱就好——我是七生之境,和你殺的畜生一樣。”商浪鳳眼看着他,空閒的那隻手伸出大拇指,對少年的事蹟做出了自己的評價,“男人。”
裴液無言以對。
出於對這境界的尊重,縱然裴液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抓到了那感覺,但還是從善如流,安靜地任由那真氣遠遠不斷地灌入丹田。在真氣流之下,光團一點點變得更加凝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