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的燈光下,兩人心有靈犀地同時擁住對方,男的俯身,女的仰頭,兩脣相貼,難分難解,久久無法分開。
遠遠站着的於穎不知不覺流淚滿面,林先生揹着麥子姐的畫面在腦海裡閃過,雋永美好如一幅畫,如今卻因爲外力,不得不分手。
方傾墨靜靜站着,看着他們依依惜別,面色如水。
“麥子……”林啓輝低喚,陶麥稍稍後退看着他,從他濃密冷峻的眉目到堅毅的下顎,一點一點,似要把他的輪廓深刻進大腦裡,這樣專注的眼神,讓林啓輝面露沉痛,陶麥打量夠了,卻對他笑了笑,“啓輝,我走之後,你好好照顧自己和爺爺。”
不等林啓輝反應,陶麥後退三步,嘴邊揚起一抹清新的笑意,對着林啓輝揮了揮手,而後驀然轉身,朝前走去,她的腳步異常的快,生怕慢了幾秒,她再也邁不動腳棼。
“你去哪?”林啓輝追上來。
陶麥忍着不擡手臂去擦眼淚,見於穎和方傾墨打開了車門,她連忙鑽了進去,方傾墨即刻上車,發動引擎,高檔轎車如離鉉的箭,一霎竄了出去。
後視鏡裡,林啓輝拼命的追,車速加快了,任他跑的再快也追不上,他的手伸在半空中,似要抓住她,嘴裡大喊着,隱隱約約的麥子,愛戀、不捨、痛苦,溢滿他的冷眉修目,他的影子被燈光拉的長長的,形單影隻怠。
“麥子姐……”於穎的目光從後視鏡移開,她這個局外人心裡都酸楚難擋,更何況,分離的當事人。
漸漸的,林啓輝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
陶麥困難地收回視線,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失聲痛哭的力氣都沒有。
“要覺得難過,你就哭,沒人會笑你。”方傾墨的聲音淡淡的響起,若有似無帶着一絲異樣。
陶麥頭靠在車玻璃上,明明看着外面,雙眼卻毫無焦距,方傾墨心裡難受,淡淡喚了一聲於穎,於穎立刻心領神會地靠近陶麥,把她的頭放到自己的肩上,拍着她的背無言的安慰。
陶麥努力振作了一下,對方傾墨說:“送我到於穎那裡。”
方傾墨握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好。”
到了摩爾小區,陶麥下車時,鄭重地對着方傾墨說謝謝,方傾墨跟下車,對着陶麥的背影說了句,“我願意。”
陶麥背影微凝,終究沒有回頭,直直進了單元樓,於穎快步跟上。
一進臥室,陶麥倒頭便睡,她把自己蒙在被子裡,不一會兒便開始做夢,夢見自己掉進了一個沙坑了,她害怕地呼救,媽媽來了,可媽媽只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後來任她再怎麼呼救都沒人來救她,她只好努力地自己往上爬,可她爬到哪裡沙子就陷到哪裡,最後林啓輝來了,他朝她伸出了手,可從天而降一塊巨石忽然砸到他的身上,他血流滿面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麥子姐,麥子姐……”耳邊響起急切的叫聲,臉上的被子被人掀開,陶麥迷茫地坐了起來,“麥子姐,你做噩夢了,醒醒。”
於穎怕陶麥還未清醒,搖了搖她,陶麥定睛看了看,於穎一張俏臉上都是關切和擔心,“我沒事。”
“喝點水。”於穎端起茶杯遞到陶麥面前,剛剛被那個光怪陸離的夢驚出一身汗,確實渴的厲害,陶麥一口氣喝掉了杯子裡的水,於穎便要再給她續一杯,陶麥搖了搖頭,“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於穎遲疑着站了起來,“麥子姐,我相信你和林先生只是暫時的分離,以後,一定會再相逢。”
陶麥心中一動,擡起頭對着於穎由衷地笑了笑,“嗯,我也這麼想。”
於穎這才放心地出去。
陶麥只抱膝坐了一會兒便下了牀,拉開窗簾往外看,天空依舊黑暗,再過不久,黎明就會來臨,黑暗將被驅除,大地一片光明。
她需要做什麼,來改變這黑暗……
天光蒙亮之時,陶麥見到了李首長。李首長顯然十分意外,見到陶麥便問:“你這丫頭,這麼早來做什麼?”
陶麥環顧一圈四周,有成排的軍人已經在晨練,口號聲不絕於耳,有着一股鐵血的味道。
“李伯伯,我想去毀掉晶片。”
李首長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喃喃着:“先前你一直不答應的,更何況,你爸爸……”他的話瞬地頓住,彷彿這纔想起林明已經去世的事實,“你不會是想替他報仇?”
陶麥不卑不亢地對着李首長的眼睛,不承認也不否認,在李首長看來,那就是了。他立刻皺緊了眉頭,澀聲道:“你這丫頭,你爸爸拿命愛你,你現在怎麼敢……”
“可是李伯伯,您之前是非常希望我能夠去的。”陶麥截住話茬,不客氣的指出,李首長面色一僵,無奈的嘆了口氣,“折在魏成豹和費梵手裡的兄弟已經不少了,他們十惡不赦,我自然要想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也不忍你一個小姑娘隻身犯險。”
陶麥垂了眼臉,只淡淡問:“那李伯伯的意思是不打算讓我去了?”
李首長嘆了口氣,微側了身子,不說話。
陶麥抿了抿脣,揚聲道:“好,李伯伯不幫我,我就等着費梵或者魏成豹再來找我。”
她說的話可一點沒錯,既然費梵知道了她在哪兒,上次又吃了大虧,以他們黑道人睚眥必報的個性,相信用不了多久,費梵就會找回來,而魏成豹聽到消息,也一定會出現。
李首長詫異地瞪大眼,陶麥,簡直是要挾了。
僵持間,李銘升跑了過來,給李首長敬禮之後便問陶麥怎麼來了,恭恭敬敬的稱呼她爲嫂子,言辭間頗爲關切,得知她的來意,吃驚不小,“嫂子,費梵的兇殘上次你也見到了,魏成豹不比他好,你……”
李銘升說這話時,陶麥幽幽地盯着他看,不等他說完,她轉身就走,李銘升忙攔住她,不等他再勸,陶麥冷聲道:“我知道他們兇殘,可現在就算我不自動出現,他們還會找到我,如其坐以待斃死更多的人,不如讓我搏一搏,爸爸,不能白死。”
說到最後,她都哽咽了。
提起林明,李銘升和李首長俱都沉默,而陶麥的話很在理,他們也無可反駁。距離費梵離開已經三天了,估計至多三天,他們還會出現。
覷見他們臉上的鬆動,陶麥再接再厲,“你們相信我,我會見機行事,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以前平平安安的,沒感覺,現在,最難能可貴的就是生命。
黎明來臨,朝陽破雲而出,今天的第一縷陽光射了出來,炫目的落在陶麥的肩上,明明是單薄的女孩子,卻透着堅強果敢。
“好!”李首長終於應了一聲,李銘升眉目一挑,深深看着陶麥,心裡有股難言的滋味,讓他說不出話。
兩天,陶麥只來得及被秘密受訓兩天,因爲兩天之後,費梵和魏成豹先後到達了京都,爲了減少意外傷害,陶麥被安排住到了郊區,用不了多久,壞人就會到來。
這一天,多雲,空氣沉悶而燥熱。
陶麥有意出來溜達,這裡的郊區還沒怎麼開發,路也不是很好,她穿着白襯衫牛仔褲球鞋,慢悠悠地走在坑坑往往的路上。
前面很遠處有一座工廠,其他地方一片荒土,長滿了各種野草,有的甚至有半人高,微風吹過,簌簌作響。
很奇異的,她的心中一片平靜,明知道危險在即,明知道自己將走向不可預料的未來,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心中隱秘的一角,隱隱作痛,幾日來強行壓下的思念傾巢而出,一遍一遍想着他的樣子,回憶與他的美好時光,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重新獲得勇氣,供她勇敢地往前走。
想要打個電話給他,卻又不能,只能在心中默唸他的名字,忍受思念的痛。
隱約聽到了車聲,陶麥立刻停下了腳步,思念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的心跳,有車直接碾壓過野草,所過之處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他們把她團團圍住,讓她站在了中間。
陶麥只覺心如擂鼓,她沒想到他們會來的這麼快,如果是費梵,他會不會一見面就殺了她?一股冷意流遍全身,讓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中間的一輛車,車門忽地開了,陶麥最先看到的是一雙乾淨發亮的皮鞋,緊接着是一雙有力的長腿,高壯的體魄,最後纔是臉……
一張飛揚跋扈的臉,五官冷硬,線條剛毅,黑眸裡泛着寒冽凜厲的光,脣過薄,顯得特別寡情,不是特別帥,卻能讓你一眼就記住他。
“小君……”他看見了她,眼裡有巨大的欣喜閃過,上前就緊緊抱住了她,雙臂微顫,有種失而復得的高興。
好似上臺演講,坐在臺下等待時會緊張到不行,可當站到講臺上,真正投入演講時會忘記了緊張。陶麥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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