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旭很煩躁地點了根菸,“我不敢找秦磊。”
“爲什麼呀?”
喬旭在女生面前從來不抽菸,這回看來是真有什麼事。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喬旭狠抽了幾口煙,抽完把菸蒂一扔,又掏出來一根。
他現在這麼煩,想抽菸我也就不想跟他計較了,但是我一擡頭就看到從他後面的卡座那,升起來一個小腦袋,是個小嬰兒,估計是父母在抱着他呢。
他年紀特別小,看起來就跟剛出生那會差不多大,瞪着眼睛,一直盯着喬旭。
我趕緊衝喬旭擺擺手,“別抽了別抽了,後面有人帶着孩子吃飯呢,把煙掐了吧。”
我剛說有人帶着孩子,他這邊就跟過電了似的,差點沒跳起來,臉色特別難看,“哪有孩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我都懷疑他眼神是不是有問題,於是我指着卡座上面那個小腦袋給他看,“你看,那不就是嘛,你要是再抽菸,人家家長估計該不樂意了。”
喬旭的臉已經鐵青到了極點,聲音都開始哆嗦起來,“夏白,你看見什麼了?”
“看見個小孩呀。”我說,真是莫名其妙,那麼顯眼的一個孩子,他怎麼就看不見呢。
我的話剛說完,那個孩子就衝我咧嘴笑了,我想回給他一個友好的笑,然而下一秒,他的頭晃了晃,竟然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我渾身一僵,看的清清楚楚,那個孩子的頭在掉下來的時候,竟然在半空中就碎成了幾塊,血肉模糊的幾團東西,徑直就掉進了我們桌子上的火鍋裡。
嬰兒碎掉的頭漂浮在火鍋的湯汁上,我尖叫一聲跳了起來,心跳加速,差點沒直接背過氣去。
這麼一站,我正好就看到了喬旭後面的座位,乾乾淨淨,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小姐,請問您有什麼需要的嗎?”店裡的服務生走過來,眼底一片壓不住的驚訝。
我低頭一看,翻滾的火鍋裡已經沒有了剛纔我看到的東西,我穩了穩心神坐下來,“沒,沒事……”
服務生走出去好一會,我這心跳都還在狂跳着,好端端的大白天,怎麼在火鍋店裡就見鬼了呢!
喬旭的那隻煙一直在他手指頭裡夾着,等燒到他手指頭,他纔像回過神來似的把那煙甩開,聲音特別乾澀,“你看見什麼了,是不是個孩子?”
我立馬就明白了過來,喬旭說他撞邪了,指的搞不好就是這個孩子。
嬰靈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就纏上誰,我一個激靈就想到了什麼,“你是不是讓你哪個女朋友墮過胎!?”
喬旭一口一口地狠命抽菸,嘴脣乾的都裂開了,夾着煙的手指頭一個勁的抖,“我不知道它能找上我……”
我怎麼聽都覺得這話好像有點怪,這回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喬旭就已經繼續說了。
他說自己保護措施一直做的很好,誰知道突然就中招了,懷孕都兩個月了他才知道,但是他不想跟她結婚,應該說他覺得自己還沒玩夠,跟誰都不想結婚。
然後他就提分手,非要對方把孩子
打掉,又是要給錢,又是要甩狠話。最後那女的沒有辦法,再心疼也只能把孩子給打了。孩子打掉之後他倆也沒繼續走下去,還是分了手。
“從那以後,我身邊就不對勁了。”喬旭說,“我新交的女朋友來我家過夜,不管誰來,只要晚上在我家過夜就一定做噩夢。而且夢都會夢到一樣的內容……”
喬旭說,她們晚上只要在他家過夜,就一定會聽到嬰兒的哭聲,睡着了就會一直做噩夢,夢到一個被夾子夾到支離破碎的嬰兒,一直在哭着找媽媽。
用不了幾天,她們就會受不了這個折磨,跟喬旭分手。
“分手也沒什麼,但是……我身邊也開始一直出怪事了。”喬旭苦着臉,“你知道我玩股票吧,以前都挺順利的,現在買什麼都賠。我爸最近有個重要的項目投標,資料特別難做,剛做完,資料就沒了。”
“我爸翻天覆地的找,最後在我房間的垃圾簍裡找到了,被人用火燒了一多半,我家只有我抽菸,但那真不是我燒的!”
喬旭都快哭出來了,“還有我的錢,銀行卡,經常就那麼不見了,最後統統都是在垃圾簍裡找到的,但那也真不是我丟的,我他媽又沒瘋!”
“還有那個哭聲,我現在都不敢睡覺,只要一閉眼,我就能聽到,還有隻手老往我身上摸,結果一開燈就沒了!”
喬旭說他怎麼解釋都沒用,現在他爸媽還懷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
“我要是再不趕緊想辦法,我爸真能把我送過去跟一羣瘋子關一起!”
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平時也沒少跟着我們往外婆家跑,你腦殘了還是智障了不知道墮胎以後會讓嬰靈纏上啊!?”
這要是不信邪的人幹出來這樣的事,我頂多會覺得他太殘忍,可是喬旭不該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嬰靈除了會纏着母親,連男人也會纏着不放啊!”
被我罵慘了,喬旭這句話猛然地就脫口而出了,說完,連他自己都愣了,心虛似的一個勁往旁邊看,就是不敢跟我對視。
我愣了愣,也回過神來了,一絲寒氣從心底竄了上來。
搞了半天,喬旭原來是覺得墮胎以後,嬰兒只會纏着女人,跟他沒什麼關係,所以他纔會那麼痛快就讓女朋友去墮胎的。
他不光對那個沒出生的孩子狠心,對自己交往了那麼久的女朋友更是自私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我算是聽明白了他打的什麼算盤,他覺得反正纏也纏不到自己身上,至於他女朋友的死活,他壓根就不在意。
以前我還覺得喬旭挺紳士的,雖然愛玩,但也不至於那麼沒底線。現在我才發現,自己真是瞎了眼纔會把這種自私到極點的人當朋友看。
而且我也知道了,爲什麼他要瞞着秦磊來找我,秦磊就是個被人扔了不要的孩子,不管是棄嬰還是墮胎,他都有種感同身受的痛苦。
喬旭估計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磕磕絆絆地跟我解釋,說不是那個意思。
“行了吧,你到底什麼意思我現在可算是清楚了。”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鄙視的眼神,
自私到這個地步,喬旭真算是自私界中、出類拔萃的極品了。
“你幫幫我,行嗎夏白,看在咱倆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行嗎?”喬旭這都已經開始求上了,“我怕讓秦磊知道了,他不想幫我。”
我也不想幫他,剛纔喬旭那句本能的脫口而出的話,已經讓我對這個冷血自私的人失望透頂了。
而且,我是真的幫不上什麼忙。
生氣歸生氣,這麼多年的交情也不是擺着看的,我對他還是有那麼點同情,但是我真沒辦法。
我說我實在幫不上忙,外婆早就打算退休了,現在不管幹什麼都帶着秦磊,秦磊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我覺得吧,你已經做錯了,而且你做這件事真是可恥到出類拔萃的,你要是還想藏着掖着,人前人後裝無辜,那你也太不要臉了吧?”
這頓火鍋我是實在吃不下去了,我跟喬旭說,他除了去找外婆或者秦磊,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就算是我拼了命的想幫他,我也就只能想出來這個辦法了。
出了火鍋店,我一頭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撞的我鼻子生疼,一擡頭,“景梵?”
“你怎麼在這兒?”我揉揉鼻子。
景梵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要不是我在這,你今天就得揹着那個小鬼回去了。”
我有點沒想到,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景梵就在這兒了。順着他的眼神,我回頭一看,就又看到了那個小嬰兒。
剛纔還是幾塊血肉模糊的碎肉,現在又變回了那個小嬰兒的樣子,青灰色的手腳牢牢地卡在喬旭後面的卡座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喬旭。
在活人的世界,越小的孩子就越沒有威懾力,然而在怨靈裡面,死的時候年紀越小,怨氣就越重。尤其是還沒出生,在媽媽肚子裡就被墮胎的孩子,怨氣尤其更重。
被嬰靈纏身的人,就算是找陰陽先生來幫忙,都不一定能活下去。
看着那麼小的一團嬰靈,除了害怕,我心裡還有點說不出來的心酸同情。好好的一條命,說沒就沒了。
喬旭的那些話,讓我一直挺生氣,尤其是跟景梵說起來,又提了一次,我就更生氣了。
“怪不得人家都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這話的簡直就是哲人!”
景梵慢悠悠擡頭看我一眼,“不對吧,我不就挺好的麼。”
“你不算人。”說完我又覺得不太對,“你不算活人,我說的是還活着的。”
景梵大度地笑了笑,表示不跟我一般見識,盯着車窗外看了兩秒,他突然又問我,“那你想幫他嗎?”
“你問這個幹嘛?”
我不明白景梵的意思,景梵皺皺眉,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智障。
“不用非得要你外婆或者秦磊,你要是想幫他,找我也可以。”
對啊,剛在火鍋店的時候,我怎麼把景梵這茬給忘了,他可比我外婆厲害多了。
不過我仔細想了想,“嗯……還是算了吧。”
這要是讓秦磊知道,他肯定要跟我翻臉,再說又不是除了景梵就沒別的辦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