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陸最大的秘密?”我一下就有些吃不準這個人的底細了,看上去,他有古陸人的特徵,有古陸人的生活習慣,在過去,我肯定沒有見過這個人。雖然他沒有很強大的氣場,但是一開口,直接就提到了古陸最大的秘密。
那麼,他必然知道一些古陸的事,而且,他清楚我這一次來到古陸的目的,他知道我來幹什麼。
我不相信會有人突然就把古陸最大的秘密告訴我,尤其是在這種處境下,所以,我很警惕。
“那你說說看,古陸最大的秘密是什麼?”
“你一直都覺得,古陸最大的秘密,是圍繞着古陸神而發生的,是嗎?”這個人收回目光,低着頭,慢慢說:“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古陸神,那隻不過是一些因爲不滿現狀的古陸人的臆想而已。沒有神,從來都沒有。”
“這……”
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信息給搞的有些心塞,因爲很多線索都指向了終極的秘密,終極秘密的確是圍繞古陸神的,我不懈的努力,死命的堅持,冒着生命危險,就是爲了揭開這個秘密,但是這個人卻突然告訴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古陸神?
如果沒有古陸神,那麼線索鏈立即就崩潰中斷,很多猜測和推斷站不住腳。
“沒有古陸神嗎?從來都沒有?”我吸了口氣,盯着這個人:“那麼,你用什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沒有什麼可以證明,只能憑我的話來證明。”這個人依然低着頭,說:“沒有古陸神,你不用再做無謂的冒險,古陸人和外界人的矛盾,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你可以安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這個人說完,就轉身走回小屋,我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在這種環境下,他根本不擔心我能逃掉,身處萬丈高峰的頂端,而且四周空空蕩蕩。我沒轍了,擡眼一看,周圍不遠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蜘蛛就好像一個一個等待獵食的惡鬼,虎視眈眈,我站的心悸,趕緊也鑽回了小屋。
“這個地方,有足夠的糧食,吃上幾個月,沒有問題。”這個人又坐到了火爐旁,說:“山頂這裡,你可以隨意活動,但那邊那道矮牆,你不準過去。”
“你想幹什麼?”我就想着,這個人怎麼如此莫名其妙,他不和其他的古陸人一樣,看見我就動手,要麼抓我,要麼殺我,他連我一根頭髮都沒動,只是限制我的自由。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我都不敢想象,被拘禁幾個月會是什麼結果,我可能會瘋掉。
這個人有足有的耐性,我用各種語氣跟他交涉,但是他始終保持沉默,不發火,也不表態,遇見這樣的人,實在是沒辦法對付他。
我憋着一口氣,一下坐到牀上,蓋着被子轉過臉,心裡在琢磨。這個人的來歷,這個人的目的。
我不說話,對方就不說話,想想自己身上的擔子,我忍不住,翻過身想和他再溝通一下。但是翻身的一瞬間,我看到,這個人正默默的注視着我。
我一翻身,他馬上收回了目光,不聲不響的朝火盆裡加碳。
然而就是對視的這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我突然感覺到,他的眼神,隱隱的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種眼神,很複雜,也很奇怪,因爲看到這道眼神的時候,我的腦海裡自然而然的就蹦出兩張面孔。
石頭,大藏。
這樣的情況讓人覺得無比的詫異,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他的眼神,就會想起石頭和大藏。可能因爲,我曾經也在石頭和大藏的身上,目睹過這樣的目光。
淡淡的,有種說不出的孤獨,說不出的哀傷。
這一夜,我幾乎沒有睡,因爲睡不着,這個人也沒有睡,就在火盆邊坐了一晚。他可能習慣了這種孤獨,天色微微發亮的時候,他站起身,到外面去,過了半個小時,端進來早飯。早飯還是那麼苦澀難嚥,但是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心裡很清楚,對方只要不鬆手,我就沒有離開的辦法,我得活下去,還得保持充足的體力,所以,儘管飯很難吃,我還是滿滿的吃了兩大碗。
吃完飯,就沒有什麼事了,我被允許到小屋外面去走一走。天亮之後,山頂的情況更加清晰,木屋很低矮,因爲山上風大,木屋四周的屋角堆着石塊,用來加固。其中兩個木屋裡,堆滿了糧食,還有秋天曬乾的菜,我心裡忍不住苦笑,這個人看起來準備的很充分,真要把我長時間關在這兒。
嗚嗚嗚……
就在這個時候,從距離孤峰最近的那片山崖邊,突然傳來了號角聲。號角是古陸人用來聯絡的主要工具,不同的號角聲,不同的節奏,都有不同的含義,此時響起的號角綿長低沉,不像是示*角。
聽到號角,這個人從旁邊的木屋裡走出來,他的臉毀了,皮膚幾乎扭曲到一團,很難流露表情,可是我看到他的眼睛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和厭惡。
他雖然厭惡,卻還是從屋外的屋檐下面,拿起一支號角,隨口吹響。兩聲號角交替響起,再之後,懸崖那邊的號角聲徹底消失,吹號角的人好像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誰在吹號角?”我明知道是古陸人在吹動號角,但還是找那個人問了問。
“有人想看看,我死了沒有。”這個人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純粹的冷笑,這是我看到他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可以察覺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的翹起,能看見隱隱約約很白的牙齒。
“誰想看看你死了沒有?”
但是我再問,這個人就不說了,轉身去給我拿了一碗黑乎乎的東西。我看了看,這是用野蜂蜜研製的野果子,和蜜餞差不多,只不過賣相太差,讓人沒有食用的慾望。
很多細節,都能讓人產生相應的判斷。古陸不產糖,也不跟外界接觸,他們唯一能獲取甜食的途徑,就是山裡的野蜂蜜。蜂蜜產量非常少,是很珍貴的東西,一般的古陸貴族都吃不到,更別說那些古陸平民,有的平民活一輩子,都不知道甜是什麼味道。
但這個人不僅有蜂蜜,而且還能用蜂蜜醃製蜜餞,這說明,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古陸人。
我只能猜出這麼多,這個人的忍功出類拔萃,多餘的廢話一句都不說,很難從他嘴裡得到什麼線索。
呆在這裡,沒有任何事情可做,走也走不了,逃又逃不掉,百無聊賴的時候,我就決定跟對方耗上了。我開始默默的把那本書的內容一遍一遍的回憶,每天懶得出門,因爲出去也沒啥可乾的,山頂總共就那麼大。
我在鞏固自己的所學,如果暫時不能離開,那麼我只能讓自己變的更強一點,纔會有更多的機會。這個人從來沒有流露出一絲儺的氣息,不過我能感覺到,他肯定學過儺。
這種無聊的生活過的很慢,度日如年,只有當我真正沉浸在儺的世界中時,纔會有那麼一點精神支柱。
這個人在我的印象裡,好像不睡覺,每天都坐在牀邊的火爐旁,一坐就是一夜。大概過了有一個星期,我習慣了這種生活,直接無視他,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到了第八天的晚上,我照舊坐在牀上,閉着眼睛,在體味儺的意境。這個人不聲不響的站起身,走到我旁邊,輕輕拍了拍我。
“幹嘛。”我睜開眼睛,一下就看見他手裡拿着一塊小木板,木板上用黑炭寫着一行字。
“不要隨便亂說話,我們說的話,有人可以聽到。”
“嗯?”我立即用質疑的眼神望着對方,我在這兒住了七八天,山頂上除了我,這個人,還有那羣讓人噁心的蜘蛛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活物了。我心裡隱然有些發毛,難道山頂的某個角落裡,還藏着人?
這個人看出我眼神中的疑惑,把木板上的字擦掉,重新寫道:“人不一定非要在場,才能聽見談話聲,他們的辦法多的是。”
我立即就明白了,原來這個沉默寡言的人,好像隨時都處在被監聽的環境下,古陸人善用儺,由儺發展出來的術很多。
頓時,我就知道,這個人有時候會跟我說兩句話,有時候一整天都默不作聲,原來他是在躲避來自古陸人的監聽。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必然擁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好像每一天都會被古陸人監視。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處於各種考慮,隨後就聽從了他的話,我不說話,只是用眼神來交流。
“你很聰明。”這個人又在木板上寫了四個字,擡頭看看我。
在他的目光乍現的同時,那種熟悉的,怪異的感覺,又一次浮上了心頭,而且,這一次的感覺更加強烈,他的目光裡,有很多石頭的影子。我甚至有點分辨不清楚了,他和石頭是什麼關係?
如果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相信兩個人的眼神會如此的相似。